第三十九章 兄长 (第2/2页)
“十文,过来喝口水,”巷角处,鸿语姑娘靠在推车上,向我招了招手,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快下雨了,我们今日就到这里,准备回去吧。”
我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炎热的天空已是乌云蔽日,阴风阵阵。
休整一番,我们便动了身。
时辰尚早,天色已是昏暗一片,格外燥热。
这压抑的天叫我有些不安。未曾想我们刚走出那条巷子,倾盆大雨骤然而下,颗颗雨滴直直得打在身上,瞬时叫人湿了鞋袜。
“我们要快些走了,十文。”
鸿语姑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车愈加用力。
雨下不停,路间泥泞平添了几分阻力,满满当当的一车酒推着愈发吃力。
“嘭!”
骤然一声,那车辕便深陷泥中,似乎怎么推也推不上来。
雨声切切,顾不得身上冰凉,看着鸿语姑娘咬牙使力的样子,我亦使出了全身力气,终才合力将车推了出来。
而就在那一刻,车辕的一边断裂,整个车不受控制地倾斜而去,碎了两坛春醪酒。
霎时,酒水混在雨水之中,被冲散而去。
鸿语姑娘错愕地看了一眼,心疼般拾起了一个还算完整的酒坛。
继而,她双手死死扶着车辕一侧,保持着平衡,目光坚毅了几分,“跟我走。”
雨仍在下,落在鸿语姑娘娇弱的身上,落在我的身上,也落在这装着酒的推车上。
许是今日未卖出酒的缘故,这车推着格外的沉。
雨中,鸿语姑娘掌握着方向,未说一句话。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我们来时的路。
我们来这里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应该是一条近路。
我心中有了猜测,只想着早些回绿蚁馆,向着那个方向,手中愈加用力。
以至当鸿语姑娘转向的时候,我未及时留意。当我发现之时,鸿语姑娘定在原地,似乎走不动路一般。
抬眼看去,是一辆华贵马车。其旁,一个华服正冠的男子立在雨中,面色惨白。他的脚边,一折雨伞遗落。
此刻,他直直地站着,眼中目光似深井之冰,又似炎炎烈火,包裹着万千情绪。
鸿语姑娘低着头,似想过去,又似想掉头。
在鸿语姑娘不同寻常的神情之中,我意外地觉察到了什么。难道他们认识?
“少爷,您怎么在淋雨呢?”
这时,一小厮模样的人拾起地上的伞撑开,瞬时便留意到了这边,眼中一片惊讶,“小姐……”
也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想起,这男子的衣角我何时见过,就在绿蚁馆的门外,在那钱家少爷来砸场子的那日。
我再次看了眼那男子,在他的面容上发现了些熟悉的影子。
鸿语姑娘什么也没说,二人就这般在雨中无言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半响,鸿语姑娘似是不耐烦,推着车便欲走。也就在那一刻,那男子终于开了口,“跟我回去。”
“回哪儿去?”
“当然是任府,那是你的家。”
“我的家在绿蚁馆。”
鸿语姑娘淡然一语,正欲走时,那男子拦在路前,面色沉了几分,“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闹到这番地步吗?你为了他,不惜如此作践自己,不惜践踏自己的声名,不惜让任家成为整个宴都的笑话!你知不知道,父亲气得生了病!”
一语言罢,鸿语姑娘身形一震,险些未抓稳那推车,“我已与任家脱离了关系,任家也没有我这个人。我还有事要忙,我可以走了吗?”
“阿语!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回去跟父亲认个错,父亲会原谅你的,你就待在任府,别的什么都不用管。那些谣言,一切都会过去的。等风声一过,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雨中,男子弃了伞,高声悲诉着,似乎顾不得任何,“你知不知道父亲生病都还念着你,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怕你吃不饱、穿不暖?阿语,你别再这般倔,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哥哥!”
鸿语姑娘骤然中断了谈话,眼中波澜起伏,“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想被逼着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路是我自己选的,这一路的苦我都吃过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呢?”
这声音字字有力,男子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忧伤,“阿语,见你这般模样,那日宴会上我真不该……”
“我不悔!”
鸿语姑娘推车走了,我默默推着,沿着那条路。鸿语姑娘的脸颊一片湿润,我不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