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娥宫阳雀惊变 (第1/2页)
曹武怜世被打败后,拖着李轮诈,蹒跚离去,在洪荒戈壁一盆地中,盘膝养伤。他武功修为极高,康复迅速,中国辟谷丹道熟稔,腹内真气浑厚,便是饿上一月也不妨事,李轮诈却受了杨诣穹攻击,重伤难愈,需加填补。洪荒戈壁奇兽甚多,眨眼般功夫,就捉了几只土豹鼠来,给李轮诈生吃了。李轮诈得肉充饥,又有教主功力支持,痊愈很快,戈壁滩停留一日,就已好了,忙向教主拜倒谢恩,说了许多奉承言语。
曹武怜世缓缓地道:“回教。”李轮诈双手交叉胸前,更咽道:“您答应了这些俗人,解散神教,归隐遁世,教主,真要散伙么?咱们……咱们的心血,三十多年呐!”曹武怜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路上横行霸道,劫车抢乘,五日后曹、李回了皖境逐雷山,坐上那石宫王椅,说道:“孩子们,即日起,联贤教解散。”众教徒大骇。程无相劝道:“教主,近期虽难,但仍可东山再起,草率解教,可是什么都没了。”李轮诈跪倒在圣火旁,垂泪道:“属下再次请求,三思!”
倪本儒最是火爆脾气,大声道:“岂可因世间凡夫而舍却大业?他们把咱往死里赶,我们便十倍奉还。”
曹武怜世凝视着程无相那张面具脸,笑道:“程老弟,你跟我多年,如今你火坛、水坛、雷坛三位兄弟一一殉教,只剩你与倪小友两坛啦,八门主也一个不剩。赵左使在术堂城堡丢我老命不顾,他不能再是我们的人……”
倪本儒怒道:“亏您一手提拔,赏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患难关头,小人面目露出来了。咱们在外碰到,杀了他吧,教中兄弟,你们说是不是?”众教徒轰然应声:“干死日蚀左使,杀了这个无情叛徒!”联贤教此刻只有程无相、李轮诈、倪本儒三个大人物说话,教徒人员本有数万规模,组织庞大,但自从三坛被灭,八门战败,不告而别者、辞职离教者每日俱增。这一声应答,虽振奋澎湃,煞心重重,却已远不如多年前,那天下第一教之威了。
曹武怜世虎目一扫,数得本教剩余教徒,少于一万,仅八九千人,轻轻叹道:“我已答应了小公主,这事就这么定了,此后再无联贤教。程老弟、倪小友、李右使,孩子们,明日大家各奔前程了。”整个石宫大放悲声,捶胸嚎哭。
自那第二日始,联贤教确实解散,逐雷山数千人一一退出,脱下骷髅面具、神教服饰,洗心革面,重新入世。他们怀念三十余年前,本教在武林间让人闻风丧胆的盛名时光,总舵山同样亦伫立了几百年,跟随曹教主后,才将这峻山洞窟凿为神殿王宫,保留景物,未尝不好。是以偌大逐雷山,唯留旧地,人已去尽。
山外,倪本儒向曹武怜世拜倒磕头,又与程无相、李轮诈手掌互握,叙了兄弟之情,森然道:“我这身武艺是为联贤教效力,神教既已不复存在,要有何用?”双拳回掏,重击自己六大命门要穴,内功一运,震坏经脉,废了一身武功,钢爪落地,口喷鲜血,土坛坛主就此离去。
程无相道:“月食右使,你有何打算?”李轮诈道:“一生跟随教主。”适才曹武怜世没有阻止倪本儒自废武功,只背对他们,遥望远处山谷天空,程无相便拜倒道:“教主,那么属下也和倪贤弟一样,离开您吧,您老人家多保重自己。”说罢,长剑抖出,便要自戕废武。青光闪动,剑尖指向自己双手,削断后无法使剑,一身剑术武功便是废了,然竭尽一生,辛苦效力的联贤教今日沉亡,不免惜憾,长剑不住发颤,百感交集,老脸肌肉抽搐,只是戴着面具,旁人看不见他此刻生平最为痛苦的表情。
曹武怜世摇摇手,托着一腔老人声调,怅然道:“停手吧程老弟,只管去,别废武功了,你已年纪不小,是时候封剑了,举剑自残更不成体统。李右使忠心耿耿,但我姓曹的术堂败于青年小子之手,再无颜面出现武林,想独自静静,你与程老弟一同去吧。”
李轮诈抱拳道:“教主……属下……”
曹武怜世道:“去吧,如果还当我是教主的话。”李轮诈“嗨”的一声,叹口大气,长袖挥摆,与程无相告辞,下了逐雷山。
但见曹武怜世孤身一人,银袍银衫,长发飘飘,站在逐雷山悬崖边上,语音亲切,微笑道:“小公主……坏人散啦,你看到了么?”他脸上神情忽尔欣喜,忽尔悲伤,又忽尔狠毒,充满愤恨,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突然踊身跃跳,鬼魅轻功揉身闪动,一团银影专向峰下林密山谷欺去。
他是昔日辉煌,武林谈之色变的魔教教主,却形如少年,音色奇异,行走似同幽灵,乃一世间罕见的怪人,未免招惹是非,始终没踏足城镇,尽向偏僻山水寻觅径道,环游世界两月有余,后路过姑苏,竟在一座山寨虾塘边,遇到了老朋友岳玉皇。方圆数里再无其他人家,只见岳玉皇身着农夫打扮,长须盘发,神采奕奕,往水塘湖面抛掷虾笼,预备捞虾,看样子是在山野寨村修了房屋,收了水塘,养植鱼物、果蔬,去城里作作生意,用以谋生。曹武怜世乍在此地碰见老朋友,眉头一扬,不由得缓缓向水塘行去。
自与杨诣穹分别,出涯洸川塔阁后,岳玉皇女儿女婿告辞,不知所踪,呵护照顾唐心萝,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厌恶武林,只求安逸,这才定居此寨,他笑道:“哪家小伙,想来买老夫的虾?”曹武怜世不答,只静静瞧着他。
忽见一黄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蹿出石屋,笑嘻嘻叫道:“外公,你在跟谁说话呢?”她捧着个竹筐,一见曹武怜世,竹筐便脱手掉地,花容失色,指着他,矍然道:“你怎么在这儿?外公!外公!”扑到岳玉皇怀中,一双眼睛骨碌碌打转,惊慌望着曹武怜世。
岳玉皇仍保持笑容,拍了拍外孙女的背,温言道:“小萝不怕。”唐心萝指着曹武怜世,道:“他他他,他是……”岳玉皇嘿嘿两声,道:“我老远就看到这家伙从山坡飘下来了,天下有此等身法和武功的,唯当今顶尖高手。段煦龙远在北方,杨诣穹、关居钰我皆识得,咏安方丈在少林当和尚,垣隆真人在武当做道士,你外公我在这捞虾,娥峰圣母也是女性,这流武学高人各忙其事,谁有空暇来咱寨混闹,估计是联贤教衰败而逃亡的曹教主了。你外公曾跟他在无冥山干架三天三夜,对他的身法最熟悉不过,不会认错。”
曹武怜世脸有赞许之色,点头道:“你好,久违。”
岳玉皇道:“多年不见,大教主从哪学到返老还童仙术,变成一个小孩般的人物?二十余年前的那头白发白须呢?”曹武怜世叹道:“惭愧,是与曹某闭关十载之事有关。”岳玉皇道:“哦?倒说来听听。”曹武怜世道:“闭关十年,但求境界得诣,只是在第六年时练功不慎,瓶颈重重的突破期入了一个大危境,使我不得不以平生功力抵命,可真气收回之际,经脉出了差错,倒行逆施,保得性命,却成了这般模样。其后两年,倒也恢复了武功,再后两年,有幸渐窥无相坐照之境,便是此时。”
岳玉皇道:“走火入魔,益寿过度,返老还童,青春常驻。你今年一百零二岁,外貌像个小少年,不少人羡慕你还来不及。”曹武怜世不以为然,道:“即便如此,却是落下了个病根……”
岳玉皇道:“小萝你去玩吧,外公到别的塘放笼,顺便单独和曹老爷说说话。不消两三日,你最爱吃的虾就摆在你桌前啦。”其时季节尚寒,不太适合捕捞河虾,但岳玉皇所处山寨与众不同,冬季亦有许多稀有水物,以及叫不出名堂的禽类欢跃山林,虾笼放出,不出半日,定有收获。唐心萝道:“那爸爸妈妈呢?”岳玉皇道:“他们,只怕一时回不来了。”唐心萝秀眉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向曹武怜世伸伸舌头,扮个鬼脸,便回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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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玉皇穿过两条稻沟,换塘抛笼。曹武怜世见他抛掷手法看似软绵无力,实则运用了一门掌法,玄劲直通,虾笼落入水中,每一缝隙都开放张开,缓缓下降,犹似一条青龙潜入水下。这一笼飞出势道瞧着柔软,却有撞溃三名以上高手联合御防的劲力。曹武怜世道:“六虎龙掌……嗯,好功夫。”岳玉皇叹道:“这‘潜跃鱼龙’,确是我自修功夫‘六虎龙掌’的一招,只因我夫人由这掌法而亡,是以从没传过任何人,我的儿女徒孙也不例外,一生极少施展,二十年前无冥山上一番大斗,才时起兴奋,使过这掌法,也估计只有你跟娥峰圣母、沈老头子才认得了。言归正传,你怎么来的这里?联贤教没了,果真漫无目的地闲游么?”
曹武怜世道:“找个清净所在,终了一生吧。人生啊,不过一场游戏,玩到尽头,自该退出这世界。胜负、恩仇、正邪、荣衰、生死,皆是过眼云烟,诸般寥寥定数,却也是下一代游戏的开始。”他久历世事,大彻大悟,明白了佛家“四大皆空”,亦懂了道法真谛,从一而始,随始而终。虽被视为大魔教主,却早已不再去刻意区分,何为正,何为邪。
岳玉皇笑道:“还记得沈老头子吗?”曹武怜世微微一笑,道:“老剑豪是咱当年神交,怎么不记得?”岳玉皇道:“嗯,东海有一孤岛,是沈老头子生前之地,我曾去过那看看,风景不错,若有兴致,可去一观。”曹武怜世沉吟半晌,呵呵一笑,道:“如此我便去瞧瞧,你在此寨好好过吧。”得知了那岛纬度坐落,银影一闪,飘然离去。
……
涯洸川战后,杨诣穹乘鹏西去,关居钰、曲叶琦一道出川,路上碰见了恤心宫一行。段煦龙友情笃重,微笑道:“反正无事,来别尘峰坐坐如何?”曲叶琦看了看他,摇头不答。关居钰心想:“这番大战令澹台无冢和邪剑王元气大伤,心胆俱裂,使命完成,还是去了为好。此人毕竟牵连感情往事,早早分别,自此互不打扰,对谁都有好处。”扬手婉拒道:“不必,段君。我跟她要去东海,你们有事先走好了。”
曲叶琦道:“保重了。”待要和关居钰加快脚步而去,苗芸悦招手道:“东海乃大陆之外,两位此行是否方便?”
关居钰道:“还行,自有办法。”
段煦龙“哦”的一声,道:“我想起一事,芸悦,你寒水阁不是有一乘水之宝,叫做‘蓝霞’吗?此舟极顺水性,无惧波涛,遇冰如履,便是去往地球极地苦寒之境,也稳如冰山移动。与其出码头坐船,看海风海浪的脸色,不如将这宝贝借一段日子,等他们从东海回来归还不迟?”苗芸悦道:“嗯,这个……”
关居钰见苗芸悦踌躇,料段煦龙所言不虚,确有此乘水之宝,无惧海浪暗流,顺水顺风,但宝物自有宝贵之处,莽受过意不去,正要婉拒,段煦龙又道:“只是‘蓝霞’尚在阁中,须得来宫坐坐。既在此战中帮了大忙,圣母一定喜欢你们。”苗芸悦点头道:“也罢,你们来吧。蓝霞借予一乘,此宝浮水迅如箭,稳似山,前往东海,区区小事。”曲叶琦奇道:“是艘小舟?碰见鲨鱼海兽怎么办?鲸鱼一尾巴都能把我们掀翻了。”苗芸悦笑道:“妹子尽管放心,鲨鲸、海怪唯恐避之不及,更不会伤你,到时自然发现其中奥妙。”
关、曲沉吟不语,心想大海无情,小舟乘行如何这般神乎其神?倘若碰上海灾,洪波巨涛,漩涡台风,又怎生得还,但对方话已说出,想必蓝霞自有神奇之处,多少见识一下这罕见宝贝也好,顺便拜见娥峰圣母,相顾点头,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
回峰入宫又花数日,同门归来,暌别战胜之情,喜盈满堂。当今世界,恶魔扫清,取得了完美大结局,天下武林、百姓总算有好日子过了,永远和谐生活。诸阁各部,相聚殿内,喜上眉梢,神采奕奕。关、曲受宫中子弟欢乐影响,现今武林的确再无黑暗,锄奸重担自此落肩,即将归隐,如何不喜,随众开心,微笑游逛,但见恤心宫建筑规模宏如王宫,让人叹为观止。
九阁六部的首领们,齐聚访乾殿,相约聊讲,恤心宫将来的赓续发展,以后的生涯规划如何?关、曲情觉事不关己,本不欲掺和,但段煦龙不以见外,拉了他们进殿。
阁主部主侃侃谈聊,其乐融融,怡然自得,人人神情欢喜,金燕阁主袁凉莉却始终低头一言不发,不参说笑,双眉皱蹙,像是有何心事。蓝媚琪无意一瞥,关居钰、曲叶琦在拐角边并肩依坐,自己适才叽叽咯咯地讲话半天,他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虽对关居钰爱念已淡,却仍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转移目光,见袁凉莉眼神涣散,心事重重,便道:“咦,莉莉姐,干嘛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袁凉莉猛地醒觉,抬头道:“啊,没有,我很开心,谢谢你们大胜归来,此战造福天下,功不可没。”蓝媚琪嘿嘿一笑,道:“圣母呢?”袁凉莉道:“圣母不在,下峰去了。”蓝媚琪道:“下峰,去哪里啦?”袁凉莉不答。蓝媚琪笑道:“出去给姐妹们找奖品礼物了,回来犒赏我等?”袁凉莉道:“真是这样,那就好了。”蓝媚琪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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