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破镜(五)屠城 (第2/2页)
忽就察觉墙壁嗡嗡作响,整个南斗神宫在坍塌。
一瞬间天崩地坼,海水逆流翻涌。他坐的地方非常危险,旁边就是一根巨的石柱。
石柱横腰折断,轰隆隆,投下巨的阴影朝言卿倾落下来。神宫的任何一样东都沾染神息,轻而易举就能让他灰飞烟灭。可是言卿根本退无可退,他身上全是新的旧的伤,刚跟谢识衣脱离又虚弱得不行。
背后的墙也在崩塌,地面裂开长长的裂缝。他在混『乱』废墟中央,冷静抬头,瞳孔倒映『乱』象。
言卿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但是并没有。
石柱倒向他的一瞬间。一道冰蓝的剑卷过漫漫海水,粉碎一切『乱』石,将他方寸之内的危险通通碎为齑粉!
可是这剑同样也擦过他的脖颈,冰冷残忍,毫不留情,在他皮肤上割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言卿愣愣坐在黑石上,旁边毁天灭地的崩坏像都跟他无关了。他偏过头,看青石门缓缓打开,谢识衣从里面走出来。暗黑殿内,谢识衣衣袍深红如血、墨发垂腰,手中拿一把冰雪长剑。
他拿到剑了……
那个候魔神在脑海里应该跟他说了什么。
可是言卿也听不到,也记不得了。
他等谢识衣拿剑朝他走来。
不过,意料之外,谢识衣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衣袂掠过那条他日日夜夜数过无数便的路,握剑往神宫外走。
言卿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抬起手,指尖微颤抚『摸』过脖子上那条剑痕,伤口不深,谢识衣的灵冰寒,于是这道伤口也像结霜。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出去沧妄之海。
这里没有虫子,没有水草。海底的废墟那么安静,言卿也是一次觉得天地原来那么那么空。谢识衣没有回头,走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其实这就该是他们之间正常的距离。
世眼中的谢识衣,不就是这样遥远的吗?何况他们之间,连陌生都算不上……
不悔剑破开沧妄海边缘,言卿也跟走了出去。脱离神息他不再被强制,他于尘世间就是一缕孤魂。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可沧妄海的雾很重很重,言卿根本找不到方向。
他能跟谢识衣先出去。
风海浪在呼啸翻涌,一个激流,言卿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慌『乱』中,抓住了一角翻飞的血『色』衣袖。
马上,他就触电般松开手。脖颈上的剑痕痛得分明。
言卿没说话。
谢识衣在雾海中停下,似乎前面有个屏障。这里是沧妄海,九重天的尽头,无能渡,无能冒犯。
谢识衣很少穿红『色』,或许是因为生『性』洁癖不喜欢鲜血污垢。登仙阁的衣服是白『色』的,习惯之后他的衣衫总是不染纤尘、尽一『色』雪白。
言卿抬起头,试图看清前面的东,但是雾太了。他能捕捉到的,就有浓重的烟云。
在雾中,他甚至看不清谢识衣的脸。
能听到谢识衣的声音。很冷,也很淡。
“你先陪我去杀,之后我带你去找身体。”
言卿愣住,整个都是僵硬的,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以为出了沧妄海,他们就是从陌路再也不见。现在,谢识衣在说什么,帮他找身体?他要做什么?
他想提问,但这言卿像已丧失了谢识衣说话的能力。刚开口,心头就涌现密密麻麻的难过恶心来……对自己的恶心。哪怕他真的很想多听听谢识衣的声音。
他不回话,谢识衣也没多问。等到天光乍破,谢识衣手中的不悔剑驱散单薄雾,打开了那横隔于岸边的屏障。红衣如云,往前方走。
言卿就跟在他身后。陪他去杀。或许是当太过茫,很多惨烈的记忆也是一帧一帧的画面。
谢识衣回了障城。
一切开始的原。也是一切结束的终。
障城的阴雨总是绵绵不息,似从惊鸿十五年下到了惊鸿三十五年。
惊鸿十五年,竹伞隔开春雨。惊鸿三十五年,剑尖划破长夜。谢识衣回来,像要将当初所有的罪孽清算。
凡尘过往皆毁于一夜,送于长剑。
“谢识衣!你疯了吗?!”纵是彼之间早有裂痕,早就不复当年的嬉笑怒骂。可是言卿看他屠城,还是心头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喊出声。而鲜血混雨水淌过谢识衣冷白的脸。身后是崩塌的谢府,各种绝望的尖叫。谢识衣的发丝衣袍都不为雨雾沾染,是漫不心地擦去剑上血,轻声说:“还差一处。”
还差一处。
言卿脸『色』苍白。
谢识衣这一次,带他到了幽绝之狱前。不悔剑出鞘的一刻,地动山摇,雨滂沱。震耳欲聋的倒塌声响里,谢识衣连它的毁灭都没看,转身,红衣像烟云笼盖,往一个言卿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走。
春水桃花。
他屠了谢家,毁了幽狱,这一次,重新又走了一遍春水桃花。
“谢识衣……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识衣一步一步往前走。可能是这一夜见多了血光,可能是雨雾太茫茫。路边的桃花地上的春水相交映,让他觉得谢识衣眼眸中也蕴一红。
猩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谢识衣握剑,安静对他说:“言卿,我常在怀疑,你是不是我体内的魇。”<!-- jj:4940635:59:2021-09-03 11:38:45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