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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集网 > 锦枭 > 作品相关 (4)

作品相关 (4) (第2/2页)

他不喝酒,他只抽水烟,酒会让人麻痹消沉遗忘,烟却会让人清醒……

总有些事,想忘而不可忘,非是不能,只是不许。

霍锦骁沉默,眼里笑意被霜覆盖,透出凛冽寒意,祁望却笑了。

他喜欢她这双眼,纵然笑着,尤带锋刃,是打磨为武器的上佳材料,未经淬练便已锋芒在内。

“呜——”

嘹亮的号角响彻天际。

霍锦骁往窗外望去,祁望却一扫衣上落下的花生碎屑,站下罗汉榻,换上凝肃的神情。

“准备启航。”

“要开船了?”霍锦骁惊喜地转回头,从榻上一溜烟下来。

祁望已朝外走去,她便匆匆跟上:“祁爷,等等我。”

————

几艘船的号角同时响起,遥相应和,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拔开海浪探身出海的巨龙龙吟。长帆高挂,被风吹得“扑扑”直响,缆绳已被收起,船缓缓驶离码头。浪头撞到船舷激起细白浪花,溅上甲板,霍锦骁坐到船舷边,被溅起的浪花扑个正着。

海水冰凉,阳光炽热,船身随着海浪浮浮沉沉,心也像没有着落般时悬时落,霍锦骁被阳光晒得眯起眼,前方海面无垠,鸥鸟飞过,波澜未惊。

她终于出海了。

祁望站在舵舱里正和舵手说话,一转眼就瞧见黑瘦的霍锦骁坐在船边兴奋的模样,貌不惊人的脸庞上双眸亮得出奇。

————

在甲板上逗留了许久,霍锦骁才回自己舱房。因为跟着柳暮言的关系,平日还有些文书事务要做,她和巫少弥都留在了玄鹰号上。

水手住的舱房在货舱上层,一个舱房就两个铺位,面对着面,中间只有条仅容转身的小过道。铺位也窄得可怜,上面只铺了层席子,放着薄被,两铺间的船壁上有可折起的桌板,放下后就是简单桌子,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霍锦骁回舱的第一件事,就是仰面倒在自己铺位上。床虽然硬,但是她身体已经乏得无法挑剔这些。连日来为了躲避雷尚鹏她没睡过一夜整觉,村子被屠的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她脑中的弦时刻绷着,昨夜又熬了一宿,精力已然耗尽,如今跟船出海,暂时安全,她总算能好好睡个觉。

巫少弥比她早一步进舱,正坐在铺上蹙眉发呆,看以她便松口气。

“师父。”他唤她。

霍锦骁已经困得两眼迷离,闭着眼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他,咕哝着开口:“阿弥,让我睡会,别吵我。这是祁爷那里的点心,你留着吃。”

“谢谢师父。”巫少弥接点心,话音才落,就见她已睡着。

他看了她一会,把自己的薄被展开,轻轻盖到她身上,将舱门关实。

舱房狭小,只剩下他与她两人,别人不知她的底细,他心里却清楚,他师父是个女人。

如此一想,这狭小的空间越发让人局促。

作者有话要说: 哦耶,大航海开始……

☆、敌意

霍锦骁被海浪晃醒。今夜的风浪似乎有些大,船行得并不平缓。眼未彻底睁开,她耳朵已经灵敏地捕捉到周围的各种声音。海浪的翻腾声、甲板上来回的脚步以及喧哗声,透过木头传来,而各种声音里还夹着细微呼吸声,近在咫尺,和着船身晃动的频率,有些梦似的不真实。

她张开眼,入目所及只是片漆黑。屋里没有点灯,光线很弱,只有扇两个手掌大小的天窗敞开着,洒进来些月光与甲板上的灯火,她这一觉,睡到天黑。

“阿弥?”她坐起,发现头下枕着薄被,身上又盖了一张,猜是他替自己盖的。

巫少弥正抱着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窗外的是豆腐块大小的星空,星子璀璨,比在岸上时看到的要明亮。听到霍锦骁唤自己,他马上收回目光,从腰间摸出火折子燃起。豆大的火光刺得人眼微酸,霍锦骁稍眯了眼,看着他将马灯点起。

船在海上总要颠簸,为免用火不慎引灾,船上都用马灯照明,不过每间舱房的马灯煤油配给有限,并非随便能点的,都要省着用。

“师父,饿了吗?”他从铺上下来,拿豁口的陶杯倒了水给她,又将桌上放的碗筷捧到她铺前。

霍锦骁这才发现舱房里多了些东西。

一壶清水,一碟发冷的粗馍,一小碟青菜,一小碟酱五花。

约是她睡着时分下来的饭食,粗糙简陋。

出海航行每船所携带的食物与水有限,故而分配到众人手里的吃食都有定量,其中尤以淡水为最。海水盐度高不能喝,航行中的饮用水皆是预先储在水舱里的清水,偶尔也会有海上接的雨水。食物吃完还能靠海中鱼虾维持,若是淡水用光便只能听天由命。

海上四面苍茫,补给不易,食物与水自然要省着使用。船只出航前都会依据航程事先储物储水,若有远洋航行的,所储的食物与水要更多些,沿途每至村落岛屿或国家都要停泊补给,否则有限的食物与水是无法支撑漫长的航程。

玄鹰号这次并非远航,只是回平南岛,航程约为七日,所以食物与水的储存还算宽松,吃食还能见到菜。纵是如此,玄鹰号的人从上到下还是不喜浪费,大抵都有过资源最为匮乏的经历,所以船上的食物与水仍旧有着严格的配给制度。

“刚才有人来过?”霍锦骁问他。

“大良哥来过,东西是他送过来的,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巫少弥将把筷子塞给她,忽又指着床尾道,“还有那些。”

床尾放着叠好的衣裳与牙刷子之类的日常用品,她在码头时看到每个水手都穿着绣有“平南”字样的衣裳,料来今日分下的衣裳也一样。随意看了两眼,她就收回目光,盘腿坐在床上,发现摆在面前的吃食没有动过,连自己从祁望那里带给他的点心也没打开,便又问他:“你没吃饭?”

“没,等你一起。”巫少弥已经席地而坐,仰着头看她,又将油纸打开,把点心推给她,自己拿起粗馍。

祁望那里的吃食,虽未见多精致稀罕,但还是要比寻常水手好出太多。

“傻。”霍锦骁把他手中的粗馍抢下,塞了块炸鱼糕到他嘴里,“快吃,吃完了咱们出去瞧瞧。”

夜晚的海,她还没见过呢。

————

匆匆用过饭,巫少弥将碗筷收拾妥当送去厨房,霍锦骁瞧着他出去后把门关紧,从床尾取过衣裳。褐色的粗布裋褐,平整无褶,闻来有新布的味道。霍锦骁瞧瞧门,犹豫片刻后背着门坐好,很快将身上衣裳褪下。

水手的舱房门为推拉,并不能落锁上栓,舱房外头时不时有脚步响动,也不知会不会有人突然闯入,她动作要快点。

旧衣之下,是重重裹绑的素白棉布,由胸至腰。她用力搓搓胸、捏捏肩,长松口气,这才将新衣裳穿好,下床开了舱门。

舱门一拉开,她就瞧见垂手站在门口的巫少弥。

“阿弥,你为何站在这里?”她讶然道,头一低,又看到他手上端的碗筷,“你没去厨房?”

“我……”巫少弥脸有些烫,“我想给你守着门。”

霍锦骁立刻便明了。

“谢谢。”伸摸摸他的头,她温柔笑起,“走吧,咱们一块出去。”

————

甲板上风很大,天地归于沉寂,触目所及皆是融作一体的黑,从天到地。这样的黑,既壮阔,又诡谲。苍穹无垠,星河璀璨,星辰瀚海难以企及,无论望多少年,都没有尽头。

凡人匆匆百年寿命,半世钻营,便如这暗夜行舟,起起伏伏,似蝼蚁,又如夜星。

霍锦骁才踏上甲板,便已被这片黑暗所迷。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夜里的海,比白天的波澜壮阔更叫人震撼。

巫少弥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厨房,她独自看了会海便将目光收回。甲板上还有人在,夜虽已深,但水手们轮班当值,要时刻注意海面状况,并不能都休息。

霍锦骁注意到下右侧的船舷上聚了几个人,压低了嗓门吆喝。她好奇地靠近,就见这些人中间放了只大瓷碗,碗中三枚骰子溜溜直转,碗下押了不少散银与铜板,竟是围着盏马灯赌钱寻乐。

“小子,看什么看?”

发现她探头靠近,最外边围的人立刻转身站起挡在她面前,冲她横道。蹲坐在地上的人都把钱往袖里一塞,都抬头不善地看她。

这样排斥的目光,霍锦骁从踏上船时起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似乎不喜欢她和巫少弥。

“这位大哥,你们在玩骰子?”霍锦骁露出招牌笑容,十分感兴趣地把头往里凑了凑。

“关你屁事。”那人见她还看,毫不客气地伸手推她。

霍锦骁退后两步,并未叫那人推到自己,心里却犯嘀咕。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她又与他们无怨无仇,纵使有些不喜,也不至如此。她进船队才一天时间,往后时间还长,整个船队数十人,她总不能都不与人打交道吧?

“大哥,我们是否有误会?”她问道。

“误会?”蹲在人群正中间作庄的男人站起,这人生得粗实,身上裋褐没系,襟口全敞,露出胸口扎实肌肉,长脸宽鼻,虎目生威,紧盯霍锦骁。

“威哥。”围着的人都随他站起,一边唤着,一边往两边乖乖让开。

“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以为自己认几个字,就能在玄鹰号上站稳脚,老子告诉你,往后的日子可长着,你给我小心点。”威哥走到她面前,朝甲板上啐了口唾沫。

霍锦骁蹙了眉,脸上的笑消失,冷眼看他。

浓浓的威胁,已经不是普通误会能说得通了。

“还不滚,别妨碍老子!”威哥握拳扬手,作势要揍。

“威哥,祁爷他们出来了,快收起来。”有人忽从舱前跑出,边跑边低声喊着。

围在一起的几个人面露慌色,威哥喝道:“愣着干嘛,把东西收了,散。”

四周的人很快拾起地上的东西,往后头跑去。

“船上不能赌钱?”霍锦骁忽道。

威哥正要转身,闻言转头横眉恶道:“少多嘴,多嘴的人死的快!”

他说了一句,就见舱里有人出来,他凶神恶煞般瞪她一眼,转头跟着那些人从另一侧走了。

转眼间,这里便空无一人。

霍锦骁转到望月舱前的甲板,果见祁望带着几人站在桅杆前正吩咐事。

“小景!”

林良正好靠在舱前的梯旁听候发令,一见霍锦骁就将她拉过来。

“大良哥,这干嘛呢?”她好奇问道。

“没什么,夜里风有些变化,祁爷带人调整帆向。这里是外海,我们准备发信号给战船。”林良回答她。

“战船?还有船要过来?”霍锦骁满脸诧异。

“当然。东海海盗那么多,咱们要是没几艘战船,哪能护住货,早被劫掠一空了。”林良看着她惊讶的眼神,不由又笑起,“你不会以为咱们平南岛就这几艘小商船吧?”

“这还小?”她眨巴着眼睛道。

“呵,没见识!等你到了平南岛就知道咱们的船了。这两桅沙船算小的,大安海禁未全解,祁爷虽有海引,但按规定能靠港的船只不能超过两桅,所以没派大船来。战船也不能入港,都在这里等着呢。你知道吗?咱祁爷手里可有艘五桅大船,那家伙大的……”林良不无得意地说起,“下半年祁爷打算顺风南下跑趟远的,嘿,要是能跟着,嘿嘿。听说那些蛮夷女人个个肤白如雪,头发是金色的,衣裳襟口开到这……”

他说着用手在胸口比比位置,两手又抓出球形:“又圆又大。要是去了就能一饱眼福,有能耐娶一个回来,那真是……啧啧……”

说着说着,他露出垂涎三尺的笑来,仿佛已经左拥右抱了。

霍锦骁“扑哧”笑出声来。

“大良!”前边有人叫唤。

“来了。”林良从白日梦里醒来,应了声就朝前跑去,跑了两步回头,“你在这看着。”

霍锦骁不明所以,便好奇看他。林良很快跑到前边,接过盏大马灯,将灯咬在嘴里,挑了最高的一根桅杆,攀着杆子猴似的窜了上去,又快又稳。不过片刻,他就攀到杆顶,从衣内摸出三枚钻天猴,以火燃后,接连朝空三响。银亮烟花在夜空炸开,他才将马灯从嘴里取下,放在手中以某种独特频率晃起。

“大良是这里最好的瞭望员与信号手。”霍锦骁正看得起劲,忽有人走到她身边说道。

“祁爷。”她唤了来人一声。

“这么晚了还不睡?”祁望借微弱的光芒看她。

“白天睡了觉,现下睡不着。”她答道,目光仍在桅杆上闪动的马灯上。

“兴奋?第一次出海?”祁望问她。

霍锦骁心里微动,不着痕迹回他:“第一次跟这么大的船出海,从前家里只有小渔船,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们村打渔为生?”他继续问道。

“嗯,打渔,也种菜,自给自足。祁爷,我水性可好了,能潜到水里四丈深。”霍锦骁仰起下巴得意道。

“四丈?确实能耐。改天祁爷带你到平南岛附近最漂亮的海域看珊瑚。”祁望夸她。

“你说话可算数?”霍锦骁眼睛亮了。

“自然算数。”祁望目光沉沉地笑起,伸出尾指,“不信?要和我拉钩吗?”

霍锦骁撇嘴:“我又不是小孩。”

他笑了两声,正要收手,忽然间被她飞快地钩了下小指。

“说定了。”她笑吟吟道。

祁望微微一愣,笑出声来。

远处海面忽然亮起几点火光,如漆黑海面升起的星星。霍锦骁数了数,一共三处。

“祁爷,你的战船?”她指着远处的星火问道。

“嗯。怕打战吗?”祁望问她。

“不怕,但我讨厌。”她回答。

“那你要试着习惯接受,东海不太平,你讨厌的事,经常发生,战火、死人,稀松平常。”

霍锦骁想起村子,心头有些冷。

“不,我永远不习惯,也不会接受,就算战争与杀戮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我也不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他沉默望她,忽然发现她眼里的光芒,带着年轻的信仰,像十年前的自己。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格外苍白,除了海还是海,吃的东西粗糙而单调,做的事重复再重复,初时的兴奋劲过去,人便渐渐转为平静,这样的生活,显得枯燥乏味。

船在海上行得平稳后,每天的事并不多,霍锦骁与巫少弥不熟船上的事,只能先从杂役做起。霍锦骁这两天在帮柳暮言誊抄各种名册,看着各库库存变化,每日记录,包括食物与水。巫少弥被派去给厨房帮手,做些杂役。

其他水手对他们的敌意仍旧很深,平时说不上几句话,日子没有想像中艰苦,但也苦闷。

如此过了三天,第四日一早,霍锦骁就听说了件事。

昨晚华威聚众赌钱被抓个正着,今日早上通通被带到了祁爷那里。

☆、出卖

日头初升,照着海面金光粼粼。

“砰砰”几声匆促步伐,霍锦骁抱着水手名册木板上踩过,跑去望月房。柳暮言一大早就着人来传,要她带着水手名册去祁望那,也不知出了何事,大概与昨晚威华赌钱的事有关。

这事早上起来时她听人说了。华威昨夜又聚众吃酒赌钱,躲在船尾的杂物房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被朱事头和柳暮言抓个正着,来个人赃俱获,今天一早就被带到祁望那里听候发落。

其实海上日子枯燥,小赌怡情、打发时间本也无可厚非,白天暇时大伙打打马吊、抹抹骨牌,祁望一般不大理会,但入夜之后则是严令禁止赌钱,尤其骰子这类聚众之物。一来因为骰子之类赌物容易让人成瘾,输赢起来没个把握,能昏天暗地厮混一夜,第二日当值时就没精神也没心思;二来夜里赌钱会影响晚上当值的水手,前几年船上就曾因赌捅过大篓子,夜里本该当值的水手忍不住手,偷偷去了赌局,以致船差点触礁,全船几十条性命也差些都交代了。是以从那时起,平南船队就定下规矩,船上不准备开赌,尤其入夜后。

再来便是酒,航行中不准饮酒,无论当值与否,这是铁律。当值期间自不必说,可不当值的也不能饮。大海诡谲难测,常有突发风险,若是遇上,醉酒便要误事,莫说帮助全船躲避灾难,有时就是自救都在顷刻之间,醉酒之人如何反应?要么丧命,要么拖累同僚,都是麻烦。

华威犯了两项大忌。

————

望月房的门掩着,里面站着一群人。除了当事五人之外,朱事头、柳暮言、徐锋也都在,也不知说了什么,徐峰满脸怒意,冲着华威直骂,柳暮言捋着胡子暗笑,朱事头站在旁边摇头。霍锦骁在门外瞧了两眼,推门而入。

“柳叔,册子。”她从人后悄悄走到柳暮言身边,将名册递给他。和柳暮言熟稔之后,她便改以“叔”称他。

“你拿笔记着,华威为事头,降一等,扣一月月银;赵春扣一月月银,今年核绩减半,不升等;李大山、宋兵、周财,扣一个月月银。”柳暮言头也不转就朝她开口,语气里犹带三分嘲意。

霍锦骁只得取出笔,用舌润润笔头,在册子上记录起来。

船上水手也分等级,一共三等,逐级递升,每年核绩一次,若是达到标准或有大功,便会升等。核绩根据每个水手日常表现来定,而这些表现一般由徐锋记录,再交由柳暮言统计并监督,最后收录在案,到年末由朱事头核绩后再给祁望最后定夺。一个水手要升到甲等,少说也要五年以上时间。像霍锦骁这样刚进来的是最末的丙等,而华威已经在船队呆了五年,各方面表现都不错,去年末刚升甲等,如果继续保持下去,便会调迁到别的船只当个小部领或是小事头,自己带一船人。

可惜他就是好赌。

“华威平时表现很好,在兄弟们心里也有分量,岛上的船正缺事头,他是最有能力胜任的人,如今降了一等,要再升回甲等最少两年,耽误太多了。祁爷,能不能网开一面?多罚些月银?”徐锋骂完华威又向祁望求情。

“网开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赌了,三个月前才警告过一回,马上就再犯。就因为他在兄弟们心里分量重,才更不能姑息,免得带坏船上兄弟,养出一帮赌棍来。”柳暮言声音尖锐地驳道。

“老柳你……”徐锋怒瞪他,发现无用后又望向朱事头,“朱事头,你也说句话。”

朱事头摸摸圆下巴,为难地朝祁望开口:“祁爷,我觉得他们说得都有理……”

霍锦骁捂了嘴,想笑。这朱事头就是个和稀泥的人。

祁望倚在榻上喝茶,眉心拢着,一语不发地听他们争执,听了朱事头的话,“砰”地把茶壶搁到桌上,沉了声道:“废话!”

朱事头缩了缩头。

霍锦骁想到绿毛龟,悄悄咧了嘴。

“你笑什么?”祁望一眼看到她,冷道。

霍锦骁立刻闭嘴,往柳暮言身后挪了挪。

“站出来!你说说,怎么处置?”祁望坐直身,冲她勾勾手指头。

“……”霍锦骁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挪了出来。

各色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硬着头皮开口:“祁爷,我只是个末等水手,这里哪有我插嘴的份,您别为难我。”

“少废话,我让你说,你就说。”祁望毫无笑意。

霍锦骁头疼。这话不管怎么说,她都得罪人。

“古人云,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华威哥有能力又有威信,能掌一船之事,确是人才,若因这罚耽误了,确实可惜。”思忖片刻,她开口,只盯着他的眼,不理旁人,“然而俗语又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掌船虽不似行军,动辄成千上万条人命,但也系了全船数十条性命,岂可因一人有将才便不顾此人品行,将人命视如儿戏?更不是脱罪之辞。禁赌禁酒既是船上规矩,敢问祁爷,船队是否有律可循?”

“有。”祁望虽仍无表情,目光却松了些,人又倚回迎枕上。

“国有国法,军有军法,家亦有家规,既然犯错,又有律可依,我不懂这还有何可争?铁律如山,法不容情,方是治国治家之本。余事首让律法,情者后靠,赏罚分明,才是严军。”

“说得好。”柳暮言第一个击掌笑道,“铁律如山,法不容情。”

徐锋和华威却都狠盯她,欲要驳斥,却又无法像她这般长篇大论,只气得憋红了脸。

“严军?我这是船队!”祁望走下榻,站到她眼前,俯望她。

“在我眼中,二者无差。”霍锦骁正色说完,神情一松,马上低头道,“祁爷,这是您让我说的,我随便说说,您就随便听听。”

这两日海上所观,商船战船成队出航,上下一令,规矩严明,哪里是普通海商?便是大安水师,恐怕也不过如此。

祁望盯着她黑青的头顶看了许久,才道:“听到了?就按她说的做。”

霍锦骁已经退到柳暮言身后,对旁人目光视若无睹。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

人倒是有点意思,就是锋芒太露,有时未必是好事。

————

按照船上规矩,赌钱喝酒的聚众者需降一等,罚月银,柳暮言先前的处置并不过分。

祁望发了话,没人敢再置疑,几个掌事者仍留在望月房里,其他们都退了出去。霍锦骁仍抱着册子要回直库仓,柳暮言要她将此事详细记录在案。

才走下甲板,她就瞧见巫少弥被华威以手肘勒喉抵在了甬道的舱壁上。甬道狭窄,只容得两人并排通过,此时被华威的人堵得严实,甲板上的和舱里的水手都不敢过来。

“阿弥!”霍锦骁瞧他被勒得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急忙冲上前,却被人堵在了外头不让接近。

“你们两个胆子不小,敢暗地里告老子的状?”华威往巫少弥喉上用力一压,却转头看向霍锦骁,冷冷道。

“我们没有。”霍锦骁急切道,“你放开他!”

“没有?昨晚只有他进过杂物舱看到过我们,不是你们搞的鬼,还会是谁?”华威说着,伸手掐住巫少弥的脸,将他的后脑往壁上一撞,又道,“你刚才又阴了老子一把。想玩阴的,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放开他!”霍锦骁不再解释,神情渐沉,目光中的亲切与笑意开始变得冰冷。

“放他?那你陪老子玩儿?”华威狞笑着把巫少弥用力摔到地上。

巫少弥被勒得喉咙生疼,不住咳起,眼角余光瞥见华威朝霍锦骁走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骨碌爬起用力拽住他的手腕,边咳边道:“不许……伤她!”

华威怒震两把,竟没能震开巫少弥的手,气极地朝两边使眼色。

身边围的人立刻上来拉扯巫少弥,巫少弥仿佛这时才想起霍锦骁先前传授的武功,矮身一避,躲过抓来的手,双掌化作虎形朝外击出,人跟着就地一滚。只闻得几声痛呼与撞壁的沉闷声,要抓巫少弥的人被他猝不及防的攻击打退,撞到了舱壁。

巫少弥已经站到她身前,伸直了双臂道:“不许过来!”

“你找死!”华威大怒,挥拳便上。

“住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林良从舱口探下头,喝道,“别忘了,在船上斗殴,也是大忌。”

华威的拳僵在半空,后面有人扯他衣袖劝他:“华威哥,不能再犯事,再犯的话会被赶下玄鹰号。”

华威愤而收手,威胁道:“咱们走着瞧!”

语毕又朝林良冷道:“林良,我劝你少管老子的事!我们走!”

林良“哼”了声,看到华威带着人走远,他才从舱口跳下,跑到二人面前问起:“你们没受伤吧?”

“我没事。”霍锦骁回了句,藏在书下的手缓缓松开,走到巫少弥跟前,抬眼瞧他脖子。

“这帮混球!”林良也看到巫少弥脖子上三指宽的红痕,不由骂了两句,又向二人道,“我那有药酒,走,上我那坐坐去,给阿弥上上药。”

霍锦骁正有话要问他,便点下头。

————

林良的舱房在第五间,也是两人舱,不过比霍锦骁的舱房大些,只是大归大,里边堆的东西也多,到处都是杂物,铺上被子没叠,扔满脏衣,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坐。”林良大手一挥,把被子同脏衣都扫到床头,这才腾出地来。

“谢谢大良哥。”霍锦骁拉着巫少弥坐下,垂头仔细检查巫少弥的伤。

“我家祖传药酒,来,我给你擦擦。”林良已经从床底下翻出个瓷瓶,才拔开木塞,呛人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来吧。”霍锦骁伸手取来瓶子,往手心倒了些药酒,要巫少弥靠到床壁上仰起下巴。

巫少弥乖乖照做,她用掌将药酒搓开,覆上他的脖子。他只觉得伤口一阵刺疼,她的掌心却十分烫人,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疼,还是暖。

“大良哥,你知道船上其他人为何不待见我吗?”霍锦骁一边替他揉着,一边问道。

“还不是因为华威。他是徐部领的表弟,人有些本事,跟船五年,在船上有点地位,兄弟们都卖他面子,久了就养成他这目中无人的臭脾气。你来之前,咱们玄鹰号有两个空铺,他想着把自己两个堂兄弟调过来,没想到被你们给占了,他当然看你们不顺眼。再加上你们又是柳直库的人,柳直库和徐部领不和,徐部领是水手的头儿,又是华威表哥,华威当然向着他,自然看你们不顺眼,挑唆着大家不理你,想让你知难而退。”林良一边给两人倒水,一边解释道。

“原来如此。”霍锦骁点点头,又问巫少弥,“阿弥,好点没?”

“没事。”巫少弥摸摸脖子,声音还有点哑。

“喝水。”林良把水递给他,又道,“华威欺负你是他有问题,不过兄弟们都是直脾气,日子久了混熟了,他们也不会怎么着你,可你却背地里出卖他们?赌钱吃酒是有错,但是兄弟最恨的就是暗中使绊子下套的阴招,你这样不是摆明叫人瞧不起你,别说他们,就是我都瞧不进眼。现在好了,梁子越结越大,他们真对你们怀恨在心。”

霍锦骁正喝着水,见林良也不赞同地看着自己,便将杯子放下,正色道:“大良哥,你也以为是我们告的状?我们来船上时间这么短,也没人提点过我们,告状要找谁我们都不知道。”

“找柳直库就能告,他是你上峰,除了和徐部领不和外,也对赌恨之入骨,因为他的小儿子就是个赌徒,欠了人一屁股债,两年前怕被人寻仇就悄悄跑了,听说进了海盗团,也不知真假。”林良摇头叹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说一句,我没出卖过兄弟。除了祁爷问我的那番话,是我亲口答的,但我不认为我有错,船队有船队的规矩,错了就要认罚。其他的事,我没做过。”霍锦骁知道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不过也难怪,这么多前因后果,别人不怀疑到她头上也难。

“真不是你?”林良面带疑思。

“不是。”她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怪了。”林良想了想,还是想不通,便挥挥手,道,“唉,算了,不想了。我信你一回便是。你自己小心些吧,华威那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大良哥。”

霍锦骁冲他抱拳,笑容却有些沉。

才出海三天就遇上这样的事,往后的日子怕不好过,她得想想办法。

☆、扬威

柳暮言手里的事不算多,霍锦骁和巫少弥是丙等水手,虽然被分派在柳暮言手底下干活,但名义上仍旧隶属徐锋,日常还是要排班当值,做些杂役。

丙等水手算是新手,能做的事不多,也就是擦洗甲板、刷漆保养,服侍几位掌事的人,给其他水手打打下手,换言之,任何一个人都能使唤他们。而华威之事过后,他们果然很快就遇到全船船员的排挤,霍锦骁与巫少弥的事一下子多起来。

一大早巫少弥就被安排洗衣服,而霍锦骁则去擦洗甲板,几桶的衣服洗晒完毕,甲板清洗妥当,时已过午,霍锦骁和巫少弥去了饭堂领饭。

饭堂里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霍锦骁去取筷,巫少弥则向厨子领饭。

“黄厨,今天的饭……”

“饭怎么了?”

“少了,而且是剩的。”

“你的意思是我克扣你们伙食?小子,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们来得太晚,菜早就分光了。”

霍锦骁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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