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1/2页)
姓张的老头跟着夸岱出了门, 从织造府的侧门出来,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一看都是富贵人家的,上面装饰豪华, 又配有健壮的马匹, 两边还有跟着骑高头大马的豪奴。夸岱让人从马车上拿下了一个凳子放到地上, 转身示意姓张的老头上去。
这老头站在旁边瞪着一双死鱼眼瞧着夸岱, 夸岱催他, “上去吧, 跟我回我们家去, 已经让我媳妇儿给你准备好房子了, 往后吃喝都有人伺候。”
这老头还不动,夸岱把腰上挂着的兵器往后推了一下, 伸出两手扶着他胳膊, “得了,老爷子, 我扶着您上去, 您见好就收吧,我亲爹我都没这么伺候过。”
夸岱扶着他上了马车, 老头根本不像是一个贫寒的老头子, 大大方方的往马车里一坐, 对着夸岱召手, “你上来。”
夸岱踩着凳子上去, 心里想着自己真的请了一个祖宗回来供奉着。
凳子被收了回去, 马车往前走,周围全是马掌钉踩在青石板上的踏踏声。
“你说得病的那个是你妹妹?”
“嗯,我叔叔家的妹妹,跟亲的一样, 小时候一块长大的。”
“有人要害她。”
“这什么意思?”夸岱听了头都蒙了,先是想着后宫的那群娘娘们有人下手,后来立即否认了。宫里的娘娘都是有娘家的,大家都知根知底,都在京城里住着,要是有谁家的娘娘敢这么出手,佟家都不带怕的,直接打上门去。
张老先生都没看夸岱的脸色,“她是不是有气疾?我看了药方,没遇见我对方就能瞒天过海,遇上我了算他倒霉,这下就无处遁形了。”
姓张的这个老先生有几分自傲,“他们用的所有药都是不涉及心肺的,就怕诱发了你妹子的旧疾。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你妹子生了风寒,本来就在喉咙气管儿这些地方不舒服,他们不敢用药,只一味的调养也就罢了。坏就坏在这一群人喜欢在一起商量,没人敢冒头和其他名医唱反调,就怕到时候出了事。
而且因为你妹子的身份不敢开那些一般的药,越是贵重的药,越是难寻的药,越是开到药方里面。你妹子常喝一种药调理心肺,常年累月已经在身体里面留下了药量,人家想要避开心肺用药,就会用名贵难寻的药,那些一般乡野大夫没听说过的好药和这种药结合,不仅对她的风寒还有气疾没有用,只会让她慢慢昏睡,直到睡死过去。”
“怎么听你说这些像听天书一样?”
“你一介武夫懂什么?就算是那些老大夫也未必用药这么高明。我推算,知道某一种药在你妹子身体里面常年累月积累留下药量的,必定是上一次给她开药的那个大夫。”
“皇上说开药的那个老大夫去年过世了,他以前用药确实对我妹妹的气疾有缓解,应该说有大用,可惜已经去世了。”
“他用药是对着的,既然去世了,那就是药方落到别人手里了。”
“不可能,”夸岱摇了摇头,“太医院不敢把药方泄露出去,而且宫里有权利调看我妹子药方的也只有皇上和太后,不会是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青梅竹马皇上不会下这样的狠手,太后才不管这些呢。”太后她老人家连汉字都看不懂,从来不看药方,而且在她老人的印象里,只要会给牛羊治病,绝对会给人治病,某种时候兽医在她心目当中地位更高。太医因为不会给牛羊看病,她老人家向来不信任。
姓张的老头闭上眼,夸岱看到他不想说话,也把自己的嘴闭上了。
回到苏州的家,他先是让媳妇带着孩子出来拜见了姓张的老头,又背地里让媳妇儿敲打一下孩子们,“人家毕竟有本事,哪怕是请了一个有本事的老供奉在家,该摆的姿态要摆,该有的态度也要有,不能让他们把少爷脾气拿出来。”
又把这姓张的老头请到前院先让他看了看他自己的院子和房间,事先跟他说明这是临时住的,等到这边的事办完之后,大家伙一块回金陵,到时候一切在给他布置。随后又把这几天帮着打听消息的那一群狐朋狗友请过来陪着姓张的老头吃饭。
田蜜醒过来之后觉得腹中饥饿,跟康熙说自己想吃拍黄瓜,多放点醋。
有她想吃的东西,康熙自然喜不自胜。厨房很快把黄瓜送了过来,又送来了一碗咸粥。
“皮蛋瘦肉粥,喝几口吧。”
康熙喂田蜜吃了一顿饭,又扶着她竖了漱口看着她躺了下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想到一次受凉居然这样,咱们哪怕嘴上不承认,也要在心里面认定自己比不上以前了,以前身体比现在好,所以要记得保养,咱们还要白头偕白呢,不可留下朕你一个人上路了。”
康熙握着田蜜的手温情脉脉地说了几句话,田蜜闭上眼点了点头,“让表哥担心了。”
“没事,只要你人没事都行。这两天本来打算回京城去,既然你醒了,咱们也不着急回去了,在这里再住上半个月一个月吧。等你好点了咱们一块去还愿,前几天你不是说很后悔没有到西湖去看看吗?咱们这一次回去的时候特意去一趟西湖,在那里住几天再回京城。”
田蜜轻轻的点了点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表妹赶快睡吧,明天朕再来看你”。
田蜜又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康熙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发现田蜜又睡着了,才轻轻的站起来带着人出来了。
他无声地出了这个院子,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心里一股子庆幸,感谢祖宗保佑,表妹算是捡回一条命。
李煦夫妻两个密切注视田蜜所居住的院落,厨房那里传来消息,说是送去的粥被吃了一半,黄瓜也吃了半盘子。
李煦的夫人韩氏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下总算是能松口气了,要是在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儿,这往后……”
“出不了什么事儿。”李煦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心有余悸,“本以为是一场小风寒,没想到如今差点儿没要了咱们家的命。唉,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时也命也。”
夫妻两个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着外边天色不早了又赶快歇了下去,明天一早天不亮还要起来应承。
果然第二天天刚亮,夸岱还没和张大夫一起来,李煦又收到了消息,京城四阿哥带了数十骑,从京城快马南下快到苏州了。
这个消息由李煦的嘴很快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康熙听了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旨意擅自出京是违背祖宗规矩,但是考虑到他心忧皇贵妃,也算是有了孝心。”
田蜜这一次病得十分凶险,连康熙都觉得她挺不过去了,那么在京城的四阿哥更是忧心,康熙能理解四阿哥这个时候星夜南下的心情,“让人给胤禛准备院子,到时候好生照顾。”
李煦赶快答应了下来,康熙站起来去看望田蜜。
田蜜这会儿正心疼的搂着扬丹,扬丹本来胖乎乎的又白又嫩,等到清醒了再看,胖儿子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一双小手伸出来之后再也没有了肉窝窝,双下巴也没了,眼睛大的吓人。
青鱼在一边说:“咱们阿哥有孝心,跟着皇上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素了。”
田蜜听了忍不住对这些人瞪了一眼,“他小孩子家懂什么,而且咱们家扬丹最喜欢吃肉了,他年纪小肉蛋奶是不能断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许委屈了他。现在跟着吃素难道不是你们在旁边怂恿?”
满屋子的太监宫女赶快跪了下去,扬丹一头滚进田蜜的怀里撒娇,“额娘别生气,她们说吃素菩萨高兴,您病就好了。”
田蜜赶快搂着他,心疼极了,“不是这样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怕你吃一辈子的素,额娘该走的时候也是要走的……”
田蜜这话还没说完,扬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田蜜觉得自己可能伤害到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对于一个刚刚开始学着懂事的小孩子而言,生死绝对是很难说明的东西,如果这一次事情对扬丹造成的影响太大,那么扬丹对生死就会有一种本能的惧怕,田蜜赶快搂着他哄。
康熙在外边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在门口听见太监的汇报,忍不住板着脸进去呵斥田蜜。
“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岂不知你这样说被神灵听了去,早晚……”也骂不出来了,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田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夸岱带着老大夫进来了,田蜜才觉得自己敢理直气壮的说话了。
大夫诊治自然要望闻问切,考虑到这个老头的年纪太大,田蜜也没有躲在屏风后面,直接让他看了看自己的脸色舌苔,摸了摸脉搏。
最后几个人一块出去,屋子里面就留下扬丹陪着田蜜。
恰巧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四阿哥星夜赶了过来。
夸岱心里高兴了一些,觉得妹妹总算没有白养这个阿哥。
四阿哥是被人架着过来的,一路上人不歇息只换马,两条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刚才下马的时候两腿失去知觉,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一时半会儿腿太软走不动,只能让人家架着往这边来。
康熙看他这个样子,对他无旨出京的事算是彻底的没了怨气,就让太监扶着他到后面去给田蜜请安。
这个老大夫仍然没有什么尊卑观念,直接坐在康熙跟前,把过往的药方拿出来给康熙讲了讲。又直言不讳的说上一副救命的药被人抓了漏洞变成了要命的药。
康熙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和夸岱对射了一眼,夸岱让张老先生从新开一份药方。
四阿哥的衣服都来不及换,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胳膊送到了田蜜跟前,田蜜看他这胡子邋遢一身风尘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坏了。
“怎么就突然过来了?”
“儿子听说您病了,在京里左右等不来消息,就大着胆子带人南下了。”
四阿哥被人放在凳子上,抖着两条胳膊喝了半盏茶水润了润嗓子,看到额娘如今也只是虚弱,精神还好,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他小声的陪着说话:“您不知道,内务府物包括织造府都收到了消息,内务府那边准备一些黄金制作金册金印。织造府这边负责给您做吉服常服以及各种服饰。”
田蜜惊讶的看着四阿哥,心想又不是过年过节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
随后突然想到很关键的东西,那就是金册和金印,有些不可置信。“不会是觉得我快不行了,你皇阿玛要封我为皇后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他也是因为听说了这种小道消息,才要迫不及待地南下。虽然很想让额娘成皇后,假如是最后弥留之际成了皇后,那这个皇后不当也罢。
“听说礼部已经把圣旨都准备好了,儿子心里面惶恐,所以急匆匆的骑快马用了十一天时间,从京城一路奔到了苏州……”
十一天的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田蜜心疼的不得了,“快点儿去歇着吧,你也看到了额娘这会儿没事儿,只要你们兄弟俩好好的,额娘就不会有事儿。”
田蜜就让太监赶快把他扶到安排好的客房里面休息,再让人给他准备洗澡水和药膏。
四阿哥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饿醒了之后发现旁边蹲了几个人。
他睁开眼才看清楚是老八他们兄弟仨。
“你们蹲在这里干嘛?”
“当然是要找你打听宫里面的事儿啊?”九阿哥动手把一边托盘上的食物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和十阿哥个一块儿把小桌子抬到了榻上。
“你坐着吃吧,皇阿玛不让你下来,说是要让你在炕上躺几天。我就问问你,我额娘和五哥十一最近好不好?”
四阿哥也不客气,抓着筷子开始吃饭,点了点头,“挺好的,你额娘除了最近生了几场气也没什么,跟往常一样。你五哥最近当差很顺利,就是他那个大舅子上次在戏园子里面和人家打架,把你五哥气的差点炸了肺。十一还是老样子,和十三他们天天撒欢乱跑。把你当年做过的事儿又做了一遍。”
“我当年做什么了?不是,你说清楚谁气着我额娘了?”
“你当年还能干什么事儿,撒尿和泥呗。”四阿哥说完之后眼珠子往老八那里瞟了一眼,“能把你额娘气着的是住在安王府的那位小格格。”
八阿哥仍然温润如玉,“四哥把话说清楚,郭络罗氏能气着宜妃娘娘?”
“可不是吗?恭喜啊,你回去就娶侧福晋了,礼物哥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听你四嫂说那可是个大美人儿,据说学问也不错,落落大方。”
老八因为四阿哥轻挑的口气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人家之所以把自家侧福晋抬得那么高,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位侧福晋人很不错,郭络罗氏急了。急了之后说不定做了一些有失体统的事儿,所以把宫里面的娘娘给惹急了。
这会儿干着急又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微笑。老八能听得明白,老九也听明白了。
因为他和他八哥是同进同出,这个时候也只能闭上嘴不发表任何意见。十阿哥惦记的是他妹妹,看见两个哥哥都不说话了赶快问:“恩和怎么样?太后娘娘可还好?”
四阿哥的心里才算是舒坦了一些,家里面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就是太后娘娘,作为子孙无论如何都应该问候一声,如今也只有老十能想到她老人家。
“太后娘娘一切都好,跟以前一样乐乐呵呵的,恩和也好,天快热了,她们就要挪到园子里面去住了。宫外的福晋们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都带了不少小格格,恩和有不少玩伴,十弟不用担心。”
十阿哥放松了下来,八阿哥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准备站起来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李德全来传旨,原来是康熙觉得田蜜能醒过来也有几分上天保佑,尽管他心里不太相信,但是还是愿意把某些事情归结到神灵身上。于是就让四阿哥准备准备,过几天要一家一家的的感谢神灵。
整个过程要白龙鱼服,还不能暴露身份。四阿哥觉得自己身为儿子替母亲去还愿自然是当仁不让,就把这份旨意接了下来。
十阿哥也在替贵妃酬谢神佛,他一个人出去,康熙不允许,刚开始的时候说外面不安全,后来又说他一个人年纪小。
十阿哥动了心思,如果跟着老四一块出去,皇阿玛可能就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小不安全了。
想到这里,他打算等会去求见皇阿玛。
京城那边飞鸽传书,康熙很快收到了反馈。去年去世的那位老大夫的徒弟有一个失踪的。
而失踪的这个恰巧就是陪着老大夫到宫里面给田蜜问诊的那个。
“失踪了,找不到了……”康熙把传来的纸条递给了夸岱,“你瞧瞧吧。”
“应该是被人家灭口了吧。”夸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啊!这应该算是一种巧合吧,别人都知道娘娘有气疾,所以避免在这方面用药,应该是大部分名医学问没那么高,所以……”
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没有证据没有人证。康熙是永远不相信有巧合这种说法的,更不信猜测,皇帝疑心重且心思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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