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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韵仍僵立在门后,浑身冰冷。成了。她献上的计策,成了。赵宦官不仅用了,而且用得如此狠绝,如此高效!贪墨、勾结、图谋不轨……每一项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周文渊,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回到窗边的。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际只余下一线暗红的血痕。庭院里,积雪未融,反射着清冷的光。
她仿佛能看见,就在几个时辰前,庄严的金銮殿上,周文渊是如何从一群绯袍官员中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出来的。他或许还在惊愕,还在茫然,不明白这灭顶之灾从何而降。他可能会挣扎,会喊冤,会用那双曾经充满抱负和些许虚荣的眼睛,惊恐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望着周围那些或冷漠、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同僚。
他会不会想起林家?想起那个曾对他有提携之恩的老师林如海?会不会在那一刻,恍然明白这无妄之灾的源头,竟来自于他当年急于撇清关系的那个家族,那个他以为早已毫无威胁的、老师的女儿?
林清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那是一个笑,冰冷,僵硬,带着一丝狰狞的快意。看啊,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她做到了,她真的用这借来的刀,斩落了一个曾经的“自己人”!
可那快意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虚。她胜了,用周文渊的鲜血和仕途,或许还有他全家的性命,铺就了自己在赵宦官脚下向上攀爬的第一级台阶。
掌中刃,已初见血光。
当夜,林清韵早早便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窗外北风呼啸,如同万千鬼魂在哭嚎。她闭着眼,却毫无睡意,周文渊被拖出朝堂的想象画面,与父亲在狱中憔悴的面容、兄长在流放路上蹒跚的背影,交织在一起,在她脑中反复冲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后,她便坠入了一个梦境。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天色赤红如血,地上布满嶙峋的怪石和枯骨。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忽然,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朝她走来。
是兄长林清轩。
可他不再是那个丰神俊朗、举止从容的世家公子。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沉重的木枷磨破了他的脖颈和手腕,露出森森白骨。他脸色青白,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却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与彻骨的悲痛。
他走到她面前,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韵儿……为什么?”
林清韵想要后退,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林清轩猛地逼近一步,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那是周文渊!是父亲的门生!你可知构陷同门,背叛家族,是何等罪孽?!你可知你的双手,已沾满了林家的血?!”
他伸出那双伤痕累累、沾满泥污血迹的手,似乎想要抓住她。“你看看!看看这流放路!看看我这满身伤痕!父亲在狱中煎熬,我在生死线上挣扎,你却在京城,在仇人的屋檐下,用林家的旧日人情,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换取你的荣华富贵?!”
“林清韵!你告诉我!林家傲骨,何存?!林家清名,何存?!”
他的质问,一声声,一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清韵的耳边,震得她神魂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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