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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还挂在槐树叶上时,林默已经踩着木梯站在钟下。钟摆上的槐花串被夜风吹得半干,带着点蔫蔫的甜香,他伸手去摘的瞬间,指尖突然触到片硬硬的东西——是张夹在槐花里的信笺,边缘已经被露水浸得发皱。
“哪来的?”周砚扛着工具箱走来,裤脚沾着草叶。他接过信笺展开,上面的字迹用钢笔写就,笔画舒展,带着点熟悉的倔强:“见字如面,知时光钟已成,甚慰。藏于银盒的齿轮缺角,原是为卡住‘1987’这个刻度——那年你外公偷换了钟厂的铜料,只为给我打枚野菊花银簪。”
林默的呼吸顿了顿。1987年,正是母亲出生的前一年。他突然想起银盒里那半张烟纸,外婆写“齿轮缺角别补”时,或许早就算好了,这道缺口会在三十多年后,正好卡住某个需要被记得的年份。
“这字迹……像小雅的。”周砚指着信笺末尾的齿轮落款,与档案馆里周小雅的笔记笔迹几乎一致。话音刚落,钟摆突然“咔嗒”顿了半拍,缺角齿轮卡进钟面的刻度槽里,精准地停在“1987”的位置,银砂透过铜屑缝隙漏出来,在刻度上拼出个小小的“簪”字。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往钟厂仓库跑。晨光里,工具箱的金属搭扣叮叮当当撞着,像在给他们打拍子。仓库角落的旧货架上,果然有个贴着“1987”标签的木箱,锁孔是野菊花形状——正好能插进那枚缺角齿轮。
木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檀木香气漫出来,里面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布上躺着支银簪,簪头是朵盛开的野菊花,花瓣纹路里还嵌着点点金粉。绒布下压着厚厚一沓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着“阿禾亲启”,寄信人是“周明远”。
“是外公写给外婆的信!”林默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封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信纸展开时,簌簌掉下来几片干花瓣——是野菊花的,与银簪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信里写着:“今日在废料堆里捡了块足银,偷偷融了打簪子,被工头骂了半钟头,值。你总说野菊花不起眼,可它耐活,像你。”
往后翻,信里的内容渐渐从情话变成琐事:“小雅今天学会抓周,一把抓住我桌上的小齿轮,你说这丫头,莫不是要接你我的班?”“钟厂要换新式机床了,我那套老手艺怕是用不上了,可摸着齿轮的纹路,还是觉得比电脑靠谱。”
周砚突然指着其中一封信的角落:“你看这个!”信纸边缘画着个简笔画,一个男人蹲在机床前,手里举着银簪,旁边的女人正踮脚往他嘴里塞野菊花,画旁注着“偷做银簪被抓包现场”。林默想起母亲说过,外婆总爱拿野菊花逗外公,说“让你嘴硬,吃点苦的才记得甜”。
仓库的天窗突然被风吹开,晨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信纸上,某页空白处突然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是用米汤写的密信,经阳光一晒便显了形:“藏银簪的木箱底,有给小雅的东西。”
林默掀起木箱的夹层,里面露出个小小的布偶,是用旧工装布缝的,身上绣着齿轮图案,背后用红绳系着张纸条:“等小雅长到能解开这绳结时,就告诉她,当年偷换的铜料,都融成了时光钟的齿轮。”
“原来……”周砚的声音有些发颤,“永动钟的材料,从来不是厂里的公款,是你外公一点点攒的私房料。”林默捏着布偶背后的红绳,突然发现绳结的打法很特别——是钟厂老工人特有的“齿轮结”,要顺时针转三圈才能解开,正是母亲木匣里那张纸条写的“红绳要系得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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