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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这一路,林宇都没怎么说话。他靠在船舱冰凉的壁上,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那股从深海上来的、沉甸甸的劲儿。膝盖上搁着那块树脂,里头封着的花,光随着船的晃动一明一暗。
船靠岸时,天早就黑透了。码头上灯火通明,林老爹背着手站在最前头,像个门神。他身后,人影憧憧——巴图从冰原赶来了,老盐工也到了,钟楼派了人,连珊瑚海的老陈都搭着快船,风尘仆仆地站在那儿。
没人吭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林宇身上,盯在他手里那团柔柔的光上。
林宇跳下船,熟悉的金属板踩在脚下,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才松了松。他举起树脂块,让光对着大伙儿:“它……算是个邻居。脾气有点轴,但心眼不坏。”
就这一句,像往热油锅里泼了瓢凉水,“刺啦”一声,炸了。
“邻居?!”老陈第一个蹦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显出来了,“谁家邻居能把好好一艘船,给弄成个树墩子?!”
“我那苔藓路也让它指得七拐八绕!”巴图跟着嚷,不过嗓门大归大,里头抱怨的味儿不多,倒满是摸不着头脑的困惑。
“还有我那发电机!”老盐工拍着大腿,“一天一个德行,我都不知道是该修还是该烧香供着!”
林老爹抬手往下压了压,等嚷嚷声小下去,才盯着儿子:“说透亮。怎么个邻居法?”
林宇就近找了个装货的木箱子坐下,把海沟里的事儿,磕磕绊绊地往外倒。说那没有实体的光影,说那些直接摁进脑子里的“话”,说“对尺码”,说“互相透个气儿”。他讲得有点乱,好些地方词不达意,急得直比划。可怪的是,当他讲到那个大家伙怎么笨拙地、一遍遍“试巴”着跟他们沟通时,人群反倒一点点静了下来。
“……所以它不是在祸害咱们,”林宇最后说,嗓子有点哑了,“它是在学。用它的笨法子学。问题是咱们以前,没听明白。”
老陈愣在那儿,半天没动。他慢慢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卷了边的小本子,翻到画着珊瑚船乱长那页,手指头在上面点了点:“照你这说法……它不是成心不让我船下水,是在……试别的路数?”
“它在试‘扎根’。”林宇点头,“但它说了,要是咱们非得要船跑运输,它会在航路上把‘根’收好,不挡道。前提是,得先让咱们‘瞧明白’它在试啥。”
“瞧明白?”老盐工眉头拧成了疙瘩,“我那滤网一天变三回,瞧得我老眼昏花!”
“这就是‘对尺码’。”林宇站起来,走到那片水母墙前,“它得知道,它这些‘试巴’,对咱们是帮了忙,还是添了乱。以前它只能看海里那些老住户是死是活来猜,现在有咱们了——咱们能给它说清楚。”
水母墙适时地亮了,显出海沟里那些奇形怪状发光生物的影儿。林宇指着它们:“这些‘老住户’,只会用长得好不好、光还亮不亮来答话。咱们不一样——咱们能告诉它,‘这么改挺好,暖和’,‘那么改眼下不行,耽误干活’。它要的,就是这个。”
人群又静了,但这回的静不一样,像是在心里慢慢掂量,慢慢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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