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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似乎清晰了一些,只有她自己惨白如纸、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水珠正常滴落。
是幻觉,一定是太累太怕了。
但梳子,依然卡着,纹丝不动。不,不是不动……它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无比的速度,继续向她的头皮深处“扎根”。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细密的梳齿,正在同步地、缓慢地搏动,咚……咚……咚……如同一个刚刚被唤醒的、饥渴的、寄生在她颅骨上的第二颗心脏。
然后,气味来了。
木梳原本的、令人不安的暗香被某种更本质、更恐怖的东西彻底覆盖、撕碎。现在从梳子每一道纹理、每一个孔隙中汹涌而出的,是浓烈到具有物理冲击力的复合恶臭:新鲜创口的铁锈血腥、坟墓深处冻土与棺木混合的腐败、大量潮湿头发在密闭空间多年沤烂的酸馊、还有一种甜腻到令人喉头发紧、仿佛内脏脂肪高温融化般的油腥味……这气味不再是气体,它有了黏稠的重量和质感,像看不见的沥青,灌满浴室,黏附在每一寸瓷砖、每一丝水汽上,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黏在舌根、上颚,甚至试图顺着气管爬进肺叶。
她艰难地低头,看向手中那已不再是“梳子”的东西。
深褐色的木质纹理正在剧烈蠕动。不是比喻,是实实在在的、如同下面有无数细长虫豸在皮层下疯狂翻涌钻拱的蠕动!梳齿的缝隙里,渗出浓稠得近乎固体的暗红色浆液,它们不是滴落,而是像拥有独立意识的软体生物,缓慢地、探索般地沿着每一根梳齿蜿蜒“爬行”,汇聚到齿尖,拉伸出颤巍巍的、不断延长的细丝,垂向地面,在地砖上积起一滩粘稠的、微微搏动的污渍。
“噗嗤……”
轻微而湿黏的破裂声。梳背上方,那几个原本只是装饰的微小孔隙,突然扩张开来,边缘撕裂,露出下面更深的、血肉般的暗红色。几缕枯白如深埋地底千年尸骸的头发,脆弱得仿佛一碰即成粉末,从那些孔隙中钻挤而出。它们蜿蜒着,动作却带着诡异的精准,像嗅到猎物的盲蛇,冰冷滑腻地缠上她的手指、手腕、小臂。触感不是头发的干燥,而是带着墓穴深处渗水的阴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皮肤般的韧性。
声音,也随之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起初是极细微的、被层层阻隔的啜泣和呻吟,几十个、几百个、成千上万个声音重叠挤压在一起,从梳子那看似有限的内部深处传来,遥远得像隔着厚重的水层和岩石。接着,是指甲——或类似指甲的坚硬物——疯狂抠刮木质内壁的窸窣声,密集得如同亿万只虫蚁在同时啃噬,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听清了其中翻涌的词语碎片,不是一种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念想:
“……终于……裂隙……”
“……轮到我了……让我出去……”
“……头皮……我的头皮在哪儿……好痒……剥开……”
“……门轴锈住了……用力……推啊……”
“……不够……她的不够……需要更多……更多滋养……”
梳子的搏动变成了疯狂的锤击!木纹的蠕动达到了顶峰,整把梳子仿佛随时会爆开。梳背上,所有细密的孔隙都扩张成了不断开合、流淌粘液的微型口器。从更深的、血肉模糊的内部,她惊鸿一瞥地看到了镶嵌在其中的东西——不是完整的,而是碎片:角膜浑浊的眼球碎块、弯曲变形的指甲盖、细小的、带着黑色残根的牙齿、甚至是一小片干缩的、带有纹路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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