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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装箱燃烧的焦糊味还黏在鼻腔里,程长赢站在港口临时指挥点冰冷的白炽灯下,指尖几乎要捏碎那枚染血的皮带扣。金属棱角深陷进皮肉,却压不住昨夜火场里周天雄之子——VII最后扭曲的面容和嘶吼在耳膜上反复刮擦:“小心许……”那戛然而止的警告,像一根生锈的铁钉楔进脑髓,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闷的痛楚和冰冷的回响。许嘉文。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碾磨,带着铁锈与血腥的余味。
“数据清洗完成。”陈墨的声音从旁边一台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后传来,打破了压抑的沉寂。他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几个指令。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金流瀑布般刷过,最终锁定在一个名为“深海咨询”的离岸账户上。一条条入账记录触目惊心,时间跨度十年,金额从百万到千万级不等,汇出方赫然标注着七个冰冷的罗马数字编号:Ⅰ到Ⅶ。
“深海咨询,注册在开曼群岛,三层嵌套,终极受益人……”陈墨顿了顿,声音干涩,“穿透到最后,是许嘉文母亲名下一个信托基金。”他调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的许嘉文年轻许多,正与几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握手,背景是京城某处雕梁画栋的私人会所,其中一人侧脸轮廓分明,正是刚被程长赢送进监狱的龙腾集团董事长周天雄。照片右下角的水印日期,清晰印着七年前。
苏晚晴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安静地站在阴影里,脸色苍白如纸,肩胛骨处厚厚的绷带下还隐隐渗出血迹——那是昨夜为程长赢挡下的子弹留下的印记。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七个刺目的编号上,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吹来的风:“双面间谍……呵,许二爷这碗水,端得可真平。”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裹挟着被背叛的痛楚和滔天的怒意。她缓缓抬起右手,那枚覆盖着旧日戒痕的铂金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指环内侧,程长赢亲手刻下的“以毒攻毒”四个微雕小字仿佛在无声燃烧。“该清理门户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划破空气。
程长赢的视线掠过苏晚晴苍白的脸,停留在她肩头那片刺眼的殷红上。昨夜烈焰冲天,子弹破空的尖啸犹在耳畔,是她毫不犹豫地撞开他,用身体承受了那致命一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目光重新落回屏幕。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精准地定格在付款方编号为“Ⅱ”的记录上。“佣金付款方,编号Ⅱ。”他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集装箱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许家……在七大家族里排第二?”疑问的句式,陈述的语气。陈墨立刻调出关联图谱,复杂的线条交织,最终指向京城一个盘踞多年、根基深厚的家族——许家。而许嘉文,正是这个庞大家族在南方白手套般的存在!一个为七大家族服务的掮客,同时更是不折不扣的许家核心!双重身份,双倍背叛。
“原来如此。”程长赢低语,像是终于解开了一道缠绕多时的谜题。清风里毒地,这个巨大的漩涡,是许嘉文亲手将他推入其中!每一步看似不经意的提醒,每一次“仗义执言”的警告,都是精准的引导,让他这个“利刃”直指龙腾和周家,替许家乃至整个京圈铲除异己、消化风险!他被利用了,被当作一把锋利的刀,在许嘉文精心编织的棋局里,无知无觉地冲锋陷阵,斩断别人的根基,扫清别人的障碍!一股冰冷的怒火顺着脊椎攀升,不是暴怒的烈焰,而是深潭下暗流汹涌的刺骨寒意。他猛地攥紧拳头,那枚染血的皮带扣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锐利的痛感,仿佛只有这真实的痛楚才能压住心底那头咆哮的野兽。掌心传来皮带扣冰冷的触感和棱角分明的刺痛,他摊开手,那枚在车库死局中救过命、又为他挡下子弹的金属扣,边缘沾着昨夜VII的暗沉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它曾是他的护身符,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皮肤,也灼烧着被愚弄的耻辱。
“清理?”程长赢缓缓重复了一遍苏晚晴的话,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集装箱薄薄的铁皮墙壁,投向港口外被霓虹点亮的城市轮廓。“太便宜他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砸在地上铿锵作响。许嘉文玩弄人心于股掌,视人命如草芥,将所有人当作棋盘上任其摆布的棋子,甚至不惜将苏晚晴拖入险境,让她几乎命丧黄泉!这份血债,岂能一清了之?“他喜欢下棋,”程长赢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弧度,眼神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我们就陪他下最后一盘大的。”他拿起那枚染血的皮带扣,金属的冷硬质感透过皮肤直抵神经末梢,VII临死前扭曲的面容和嘶吼的“小心许……”再次尖锐地刺入脑海。这枚扣子,是背叛的见证,也是反击的号角。他要用这枚扣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这场棋局布下真正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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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傍晚六点,霞光将“观澜”私人会所临湖的落地窗染成一片浓郁的金红。程长赢独自坐在临窗的紫檀茶台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小巧的银色U盘。窗外,人工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掠过,留下细碎的涟漪。包厢门被无声推开,许嘉文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定制中山装,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手腕上那串油润的紫檀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长赢老弟,久等了!”许嘉文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熟稔,自然地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落座,“听说你最近整合龙腾残部,动作不小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他接过侍者奉上的顶级金骏眉,嗅了嗅茶香,姿态闲适优雅,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的老友茶叙,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程长赢手边的U盘,镜片后的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精光。
程长赢抬起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手边的U盘轻轻推了过去,动作随意得像递一张名片。“许叔,清风里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深得多。龙腾倒了,但水下的东西还在搅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京圈那边,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都围过来了。我需要一个通道,一个能和真正‘话事人’对上话的通道。”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许嘉文脸上,带着一种坦荡的、寻求庇护和指引的“无奈”。“您人脉通达,手眼通天,这个局,只有您能帮我破开一道口子。这里面的东西,”他用指尖点了点那枚银色U盘,“算是我的一点诚意,也是敲门砖。事成之后,长赢集团在清风里项目上的收益,您占三成。”他抛出的条件极为诱人,姿态放得足够低,将一个寻求庇护、意图用利益换取生路的“困兽”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包厢角落的高大绿植盆栽里,一个针孔大小的镜头正无声地记录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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