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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黑暗像凝固的沥青,裹着废弃多年的军工研究所地下三层。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纸张、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试剂残留混合而成的、令人窒息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程长赢手中那支战术强光手电筒,惨白的光柱切开厚重的尘埃,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张布满灰尘的金属工作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暗绿色的、印有褪色红星和“绝密”俄文字样的厚重档案袋。
程长赢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臂伤处隐隐作痛——那是车库伏击留下的纪念。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拂过档案袋冰冷粗糙的表面,拂开经年的积尘,露出下面一行模糊却依旧刺目的中文钢印编号:“1952-731-封存-037”。旁边的许嘉文,这位惯常在政商阴影中游走的“渔夫”旧部,此刻也屏住了呼吸,脸上惯常的世故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朝圣的凝重。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档案袋上缠绕的、早已失去弹性的蜡线。
“这里面,”许嘉文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干涩,“是当年苏军远东特别工程团协助封存那批‘特殊遗留物’的核心记录。参与封存的三个工兵营,四百二十七人……回国后三年内,全部死于‘突发性血液病’。”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封存坐标、深度、容器材质、内部惰性气体填充比例……所有秘密都在这里了。拿稳了,程总,这纸袋里装的,是能烧死一座城的业火。”
程长赢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档案袋里抽出的泛黄图纸和密密麻麻写满俄文、间杂潦草中文批注的文件所攫取。手电光柱在图纸上移动,最终聚焦在一个用红蓝铅笔反复圈画、标注了无数复杂符号的区域——正是如今龙腾集团引以为傲的商业中心“金鼎天地”的核心地基位置。然而,旁边一张更小的、边缘被烧焦的勘测草图,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的认知。
“封存点偏移……”程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点在那张小草图上几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修正标记旁的数字,“偏移量37米……西北方向。”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寒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龙腾集团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摩天大楼,其最深的地基桩,并非如所有人认为的那样,远远避开了历史的毒瘤。恰恰相反,它们精准无比地……悬在了那颗被刻意遗忘的“毒瘤”正上方!那所谓的“安全深度”,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
“啪嗒!”
一声轻响,一叠厚厚的设计图纸被程长赢用力甩在启明地产会议室的实木长桌上,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流淌进来,却无法驱散室内凝重的气氛。张启明、苏晚晴、陈墨,以及核心团队的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那叠图纸上——那是龙腾集团“金鼎天地”项目的全套地基及地下结构施工蓝图,每一页都盖着鲜红的公章和设计院的认证标识。
“金鼎天地,”程长赢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清晰地钉入每个人的耳膜,“名义上的地基深度是负32米。按照当年的封存记录,污染核心在负35米至负40米之间。看起来,他们似乎很‘谨慎’地避开了雷区,对吧?”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猛地戳向图纸上几个用红笔醒目圈出的桩位坐标,“看这里!再看这里!还有这里!龙腾这些核心承重桩,深度标注的确是负32米,但它们的桩底扩孔设计……却全部向下延伸了至少5米!也就是说,桩体的实际最下端,已经稳稳地杵在了负37米的位置!”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张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作为浸淫行业几十年的老江湖,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地基桩打下去,尤其是这种超深、带扩孔的桩,施工时巨大的冲击和震动,对周围地层结构的扰动是毁灭性的。那些沉睡在负37米深处、本应被厚重稳定的岩土层封死的致命毒罐……在长达数月的桩基施工中,如同被无数巨锤反复敲击的蛋壳!
“他们……他们这是……”张启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指节泛白,“这是在玩火!不,这是在玩毒!玩整个城市所有人的命!”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深埋地下的、装着致命芥子气的特制容器,在持续不断的剧烈震动下,脆弱的密封结构开始出现肉眼难辨的裂纹。剧毒的、无色无味的致命蒸汽,如同地狱苏醒的恶鬼,正无声无息地顺着土壤的缝隙、地下水系、甚至大楼本身的通风管道……悄然弥散。
“不止是玩命,”苏晚晴的脸色同样凝重得能滴下水来,她拿起一份陈墨刚刚整理打印出来的数据报告,指尖冰凉,“陈墨调取了金鼎天地施工期间及建成后,周边三个街区、五年内的居民癌症及罕见病发病率报告。以金鼎为中心,半径五百米内,发病率是全市平均水平的4.8倍!主要集中在血液系统和呼吸系统。尤其是儿童白血病……”报告上的曲线图触目惊心,一个陡峭上升的箭头,像一把滴血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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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愤怒:“数据异常点与他们的桩基施工关键节点高度吻合。更诡异的是,龙腾集团在项目启动前,曾秘密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小型土壤修复公司,而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恰恰是地下污染监测设备的‘校准与屏蔽服务’。” 他用激光笔点在报告末尾的一行小字上,“他们一直在有组织、有预谋地……掩盖真相!”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与后怕的寒意,从程长赢的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龙腾集团,周天雄!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商业贪婪,而是披着合法外衣的、彻头彻尾的反人类罪行!他们用钢筋水泥浇筑的不仅是商业帝国,更是一座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生命和健康之上的……巨大的坟墓!每一块光鲜亮丽的瓷砖下,都浸透着无声的哀嚎。
“找到他!”程长赢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石子砸在地上,“那个当年参与封存、唯一还活着的军工专家,孙正清!他手里一定有原始封存点的绝对坐标记录!那是钉死龙腾的唯一铁证!”
郊区一个破败的、被爬山虎几乎完全覆盖的老式筒子楼里,昏黄的灯光是唯一的暖色。狭窄的客厅几乎被各种书籍、图纸和奇形怪状的金属仪器零件堆满,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机油和一种淡淡的、老人身上特有的药味。孙正清,这位年近九旬、曾参与过绝密任务的军工专家,瘦小得像风干的核桃,蜷缩在一张吱呀作响的藤椅里。稀疏的白发紧贴着头皮,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岁月尘埃,看到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程长赢和苏晚晴坐在他对面两张同样破旧的小板凳上,姿态放得极低。孙老面前的小木桌上,摊开放着的,正是那份来自废弃研究所的、编号“1952-731-封存-037”的绝密档案原件。
“偏移……37米……西北……” 孙正清枯树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张边缘烧焦的勘测草图,指尖停留在那个用红蓝铅笔标注的修正点上,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泛黄的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是……是周万林!是龙腾那个周扒皮的爹!”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悔痛,“当年……封存工程快结束时,他带着人,抬着几箱金条找到我们现场指挥……说看中了那片地风水好,要给他没出世的儿子(周天雄)建祖宅……求我们……把最终封存点……‘稍微’挪一点……就挪一点……避开他选好的宅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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