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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在程长赢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了办公室里那片由她亲手制造的狼藉。厚重的实木仿佛吸走了所有声音,只留下苏晚晴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她瘫坐在地毯上,昂贵的丝袜被撕破,沾满了纸屑和灰尘,昂贵的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副被丢弃的华丽铠甲。周围散落着被她亲手撕碎的纸片,像一场惨白的暴风雪过后的遗迹,无声地控诉着刚才那场毁灭性的爆发。
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不成样子,深色的眼线和睫毛膏晕染开来,在惨白的脸颊上留下道道污痕,如同绝望的图腾。她低着头,长长的卷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崩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上柔软的绒毛,指甲缝里塞满了细小的纸屑,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直到一阵冷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钻入,吹拂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带来一阵寒意,她才猛地打了个哆嗦,从那种灭顶的麻木中惊醒。
哥哥……苏耀祖……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都烫得她灵魂剧痛。瑞士账户,两千三百万美元,Clean Exit……陈墨那通冰冷的电话内容,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程长赢最后那句剜心蚀骨的质问,更是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碾碎。
不是栽赃。是铁证如山。是她引狼入室,是她亲手将足以摧毁苏家的利刃,递到了程长赢的手上!而他,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刺向了苏家最致命的软肋——她那道貌岸然、却与黑恶同流合污的兄长!
羞耻、愤怒、被至亲背叛的剧痛,还有对程长赢那近乎冷酷的算计的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绞杀,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透过厚重的实木,用目光将门后的男人灼穿、撕碎!
“利用…呵…好一个利用!”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笑,嘶哑破碎。这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她扶着冰冷的会议桌边缘,踉跄着站起来,双腿虚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碎片,每一片似乎都印着“苏耀祖”的名字和冰冷的数字。她抬起脚,泄愤般狠狠踩踏着那些纸屑,昂贵的鞋跟碾过,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
“程长赢!”她对着那扇门嘶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变形,带着哭腔的尖利划破了寂静,“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扳倒了赵天雄那个蠢货,再把我苏家拖下水,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你不过是个踩着别人尸骨往上爬的、冷血的投机者!你比我哥哥干净到哪里去?!你比他更虚伪!更卑鄙!”
她猛地拉开那扇沉重的门。走廊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程长赢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映在他深色的西装上,也照亮了他脚下那片冰冷的阴影。他听到了她的嘶吼,却没有回头。
苏晚晴扶着门框,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她看着那个背影,所有的控诉、所有的怒火都像撞上了一堵沉默而冰冷的墙。这种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无力。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从旁边休息区的沙发处传来:
“够了,晚晴。”
苏晚晴猛地转头,这才发现张启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里。他脸色依旧有些病后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昔,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此刻正透过镜片,平静而悲悯地看着她。
“张叔…”苏晚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求助。
张启明没有起身,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陶瓷杯底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商场如战场,哪有什么干净的血?”张启明的语气很平缓,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赵天雄是豺狼,心狠手辣,明刀明枪。你哥哥苏耀祖…”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更像一条毒蛇,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用看似干净的手,去接那些带着血腥味的钱。他们一个贪得无厌,一个道貌岸然,本质上,都是被利益吞噬的怪物。”
他的目光转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程长赢,那挺直的脊梁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长赢他…”张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是在泥潭里搏杀,用尽手段,甚至…有时也免不了沾上污秽。但他搏杀的目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新的豺狼或者毒蛇。”他重新看向苏晚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晚晴,愤怒蒙蔽不了真相。与其在这里指责长赢的手段,不如想想,你苏家的根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蛀虫腐蚀的?是谁,把你们苏家拖进了这个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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