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8章 不孝子,谢玄 (第2/2页)
有的人明火执仗,横行不法。
哪一日不是生死存亡,又哪一日不是明枪暗箭。
他行走于权力之巅,也就走在修罗场最凶险的境地。
她都知道。
她也一样是亡国奴,也一样能体会到这师生二人曾经的苦难与此刻的悲喜交集。
过去那些不快的旧事,不管是掷在额上的角觞也好,朝她扑来的恶犬也罢,是要撕开她面纱的叔父舅母也罢,还是那一次次绵里藏针的“夏桀妺喜”,如今兀然冰消雪释。
没有直言死谏的崔若愚,就不会有今日重回大晋宗庙的谢凤玄。
阿磐抬手为谢玄擦去眼泪,“凤玄,去哄哄老先生吧!”
那人怃然,怃然往前行去。
他的宽袍大袖垂着,与冕珠,与他的华发一同沐着故都五月的万丈霞光。
这霞光越过众人打进殿里,也打进了香案前的那一老两小身上。
是啊,要哄一哄老先生。
为他尽心尽力,倾去一生最好的年华,执鞭坠镫,转战千里。到如今白发耄耋,垂垂老矣,已有这么多年了。
那人于这万丈霞光之中跪在他的列祖列宗面前,也跪在了他的恩师崔若愚的面前。
半张脸在光中,半张脸隐在暗处,益发显得他端凝威重。
那人神色悲戚,他抱起拳来,朝着那老者深深一拜。
他说,“先生保重身子,再受凤玄一拜。”
崔若愚眼含热泪,搀那人起身,继而是长长的一叹,“凤玄啊——老夫,怎受得起啊!”
凤玄啊。
唉。
凤玄啊。
这短短的三个字,其中又有多少道不尽也说不出口的辛酸呢?
那人肃然,“先生劳苦功高,是师是父,怎受不起。”
崔若愚泪眼婆娑,长长一叹,“老夫这一辈子,什么都值了啊。”
谢砚谢密还在一旁,那人回头朝她伸出手来,宽大的袍袖垂下,拖到这宗庙大殿的白玉砖上,那人温柔地说话,“阿磐,带挽儿来。”
从乳娘怀中接来襁褓中的谢挽,不必去问为什么,干什么,谢玄要她上前,她便应声上前。
大殿寂静,殿外无一人声张,她的裙袍在白玉砖上拖出细沙沙的声响,到了那师生二人,祖孙四人跟前。
到了跟前,那人如青铜般铸造的手还依旧朝她张开。
阿磐本能地就把柔荑交到了那人掌心,就由那人拉着,跪于一旁。
与他一同伏地,朝着他祖辈深深叩拜,“不孝子孙谢玄,今日携妻子儿女,叩拜先祖,也祭告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