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无恕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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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抬起手抚摸着昭阳冰冷的装甲化脸颊，替他拭去泪水。

“我的名字叫……尹融……不要忘记我……”

尹融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落。

“好累啊……我要睡一会儿……了……”

尹融最后的话语，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将会和避难所中的死者们融为一体。

“我、我的名字是昭……”

昭阳仿佛大梦初醒般喊道，但尹融已经止住了气息，闭上的双眼含着悠悠的笑意，如同安然睡去了一般。

昭阳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提示音。

结果到最后，都没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犹如身边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空虚迅速占据了那片空缺，那一刻昭阳的心已经不再完整了。

他默默把尹融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站起了身，该去做应做的事了。

“温情时间还真是够长啊。在生与死的试炼中与女人建立感情，也是够蠢的，反正到最后无论如何你们两人中也会有人死去，这样的结果已然注定了。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这种愚蠢的事，也只有你们这些彼此怜悯的懦夫会做！”凌夜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过都一样了，因为你们两人迟早都会被我干掉，我才会成为最后一人。”凌夜蔑视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昭阳。

“尹融……对不起，答应的事我做不到了……”

从昭阳干哑的嗓子中挤出了这句话。

“答应的事？我破坏了你们美好的誓约吗？那样的话还真对不起。”凌夜Amazon化的嘴部，开始向两侧歪斜，那是破碎的笑容。

仇恨如同无法熄灭的烈火在昭阳心中燃烧，似乎要焚噬他的身体，将他的内心化为灰烬，理智在歇斯底里的怒火面前被撕得粉碎。

“我也不想再忍了啊……对这种人，除了干掉他已经找不出能够慰籍我的办法了……”昭阳喃喃着。

他忽然暴起，嘶吼着，几乎瞬间出现在了凌夜面前，一拳打了过去，但是却被凌夜一把握住了。刚刚进食完毕的凌夜比昭阳的体力更加充沛。

“不过是正常的杀戮和死亡，你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他一把抓住昭阳提了起来，然后重拳打出。昭阳一脚蹬在他的腹部挣脱开来，两人不断撞击着，从身体到灵魂。

“你知道吗，从一见面起，我就很讨厌你，讨厌你那种自恃清高的生活方式，你是我这一生必须要击败的人。明明是Amazon，却不吃人，厌恶战斗，你那近乎幼稚可笑的战斗理由，真让我看不惯！”

凌夜长剑挥出，昭阳迅速滚动，躲过了凌夜的后续攻击。

“我也一样啊，你这轻视生命的怪物！因为你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牵挂他们的人又会承受怎样的痛楚，你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就做出了这种事吗？！”

“NeedleLoading”

昭阳一个受身爬了起来，快速把手上的剑切换成了枪，和凌夜拉开了距离，不断射击，在他的身上激起了一朵朵火花。

“你不也是一样吗，只能看见别人身上的污秽却看不见自己，杀一个人和一百万个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正是因为我把你视为镜子，我才能正视自己做出的事。”凌夜大步踏向昭阳，他不断踩向昭阳的双脚。

“这样肮脏恶心下贱恶劣的自己，你也能够接受吗？！你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阳快步后退，躲开对方的踩踏，用臂刃挡开了袭来的长剑。

“至少不像接受不了就给自己找理由开脱的懦夫！你干掉的那些人，他们也有家室，有人生，有希望、梦想、兴趣。可你呢？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进行自己所厌恶的杀戮，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倒是反观我，夺走的那些生命，都变成了我的食物，成了我活下去的原料，比那些白白死去的人更有价值。所谓生存，不就是吞食别的生命吗，我只是以我喜欢的这种方式来获得生存的权利罢了。”

凌夜持剑冲了过来，昭阳连忙抬枪去挡。

锋利到足以斩断钢铁的剑刃削断了枪管，凌夜两手的臂刃深深刺入昭阳的胸甲，狠狠切下，在昭阳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有理由的，是为了拯救某个人，所以这样做就很高尚？可笑至极啊！一边嘴上安慰着自己试炼者都是敌人，只干掉该干掉的人。可是刚才那个女人，她也是试炼者，你为什么却还想保护她？说要拯救无辜的人，却又无情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过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罢了，都是为了自己而战，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

凌夜说着，一脚踢开了昭阳。

“所以在看见你为了干掉我而不顾一切，连借口都懒得找的时候，我明白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本质，你终于学会了遵循自己的本能，你就该听从天生的恶意的召唤，变得和我一样！就这样仇恨我吧，我会视你为兄弟！为了仇恨和恶意而狩猎，你的本质也只是一样卑劣而已啊！！”

“仇恨，仇恨吗？”昭阳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从喉咙中发出了低声的嘶吼。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在接受了人们的善意后，我更明白这个世界需要希望来维系……我其实也想像她说的那样抛弃仇恨，当然也想一了百了，不用再做杀死别人这种让我痛苦的事！！！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在不断制造憎恨和悲剧的人，我怎么能不恨！有你在我就始终无法放下仇恨，无法做出改变……要是不击败你，我就始终无法向前踏出一步，不击败你的话我便无法前进啊！！”

昭阳如同发疯了一般，扔下手中枪的残骸，弯腰狂奔冲向凌夜，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不断用拳头、臂刃攻击着，宛如要透支自己的身体，耗空所有了一切力量，把凌夜向后推去。

“给我放开！”凌夜挥剑砍向昭阳，却被抓住了剑刃。

“喔哦哦哦哦哦哦！”昭阳抬起头，用头一次次磕在了凌夜的头上，闷响接连响起。

凌夜向左一偏，昭阳撞了个空，紧接着他马上把头向右抡去，两人的头重重撞在了一起，产生了短暂的眩晕。

凌夜率先清醒过来，一口咬在昭阳的肩膀上。

“吼啊啊啊啊！”昭阳伸出头，咬向凌夜的脖子。

“你疯了吧！！”凌夜立刻一个后撤，向上提膝纵跃，膝盖撞在了昭阳的下巴上，把他弹飞了出去。

拼尽性命的暴动也依旧没能起什么效果。

身上红色的热流涌动，昭阳慢慢地解除了变身。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赢不了……”昭阳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用拳头敲击着地面。

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杀死他，夺走了自己重要之人的对方，就连由自己亲手终结都不行吗？

“我们是兄弟啊，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就是我的另一面，明明来自同一源头又在做着好似迥然不同的事情，我为了吞食而鏖杀，你为了拯救而鏖杀，就像镜像一样。”

凌夜摇了摇头，稍微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

“住口……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昭阳艰难地撑起身子，回击道。

“欲望，私心，恶意，我们都是被此驱动的啊。我因为无法吞食人的血肉而痛苦，你因为想要吞食人的血肉而痛苦，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杀人，殊途同归罢了。”

“才不是，我是为了守护……”

凌夜打断了他的话：“事到如今，无法放下仇恨的你就只是一个为了私欲与满足而杀戮的混蛋，还要说这种话不成？你想要守护，那被你所杀的人就不想了吗，不用做无谓的辩解了。我们都是那种为了自己幸福便去杀人的家伙，就如镜中的两人一般，明明完全相反，却又完全相同。”

凌夜走了过来，一脚踩在昭阳头上。

“不过今天就是结束了，”凌夜还在继续说着，“象征着伪善的我的另一面哟，世间马上就要只剩我这个真恶了。”

这时，昭阳的手抓住了凌夜的脚，用力把它提了起来。

“嗯？”

“你说的确实没错，你的确就像我的镜像，”昭阳费力抬起头，“我很庆幸，如果当初我没有抑制住自己的食人欲望，说不定现在也和你一样了。”

“哼。”凌夜冷笑着，饶有趣味地盯着昭阳。

“但我做的这一切，完全是决定于我的意志，憎恨也好爱也好，夺走别人的性命也好，拼命去保护别人也好，都是因为我想做才去做的！这不是伪善，也不是为了满足私欲，更不是图方便，而是因为……因为爱啊！”

因为昭阳爱着妹妹昭露，所以要为了拯救她与别人厮杀；因为昭阳爱着给予了他希望的尹融，所以仇恨杀死了她的人；也是因为爱着世间的生命，所以会对自己漠视生命逝去的行为感到自责，会有负罪感，会无法坐视不理。

“爱？”凌夜好像是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

他一脚踩在昭阳胸口，把剑探入了昭阳失去的右眼的眼眶。

“呀啊啊啊啊——”

“爱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在你的大脑里面吗，真想撬开看看啊。”说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尖刃，昭阳闭上了仅存的左眼。

“我……真是无药可救的人。”

面对侮辱了昭露的那群人，他像个懦夫一样逃避了，而就在刚才，他又被人保护了。

昭露她一定很痛苦吧，身为女性最宝贵的东西被夺走，窝囊废哥哥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反抗那群人都不敢，是自己背叛了她的信任。

尹融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告诫自己不要被憎恨左右，但自己辜负了她的期望。

这些情景清晰地印在昭阳的脑海中，可是他再也没有力量去抵抗了。

“对不起……阿露。”

“对不起，尹融。”

凌夜按动了腰带上的注射器，驱动器，亮起了鹰眼。

“AmazonSlash”

沉重的电子音回响在空旷的大厅中，重重回音犹如幽冥的呼唤。

凌夜扑上来，弹出的臂刃死死地压在昭阳的脖子上。

尹融她让自己活下去，可是无论怎么拼命，就是赢不了对方。

昭阳用单手用力推着，但那羸弱的力量无法抵抗，所拥有的感触只有臂刃逐渐接近的冰冷。

自己死了之后，昭露她……她……她不就只能……

想要发出绝望的哭喊，可连那样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中。

凌夜的狞笑回荡在耳边，死亡愈来愈接近，昭阳抵抗的双手也逐渐失去了力量。

好累啊，有点想睡了，要是那样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昭阳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瓷碗砸在凌夜的头上，碎了一地。

“唔……？”

“不许你欺负大哥哥！坏人！”

昭阳听见声音，连忙睁开了眼睛，在凌夜身后不远处，那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小女孩站在那里。

她竟然没事吗。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克服了极大的恐惧吧。她之前肯定也是因为无比害怕才躲起来了，现在看见昭阳遇险，才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着，用稚嫩的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向凌夜，却被轻而易举躲过了。

“你在干什么！别管我这种人了，快逃啊！！！”

昭阳撑起上半身向她大声喊着。

“哦？这就是你说的爱吗？”凌夜一手指着小女孩，一边问着昭阳。

“住手！别对她出手！”昭阳拼命挣扎中，抱住了凌夜的大腿，哀求一般喊着。

凌夜慢慢回过头，一脚踢开了昭阳。

“你没有人性吗？！她还是个孩子啊！如果你是要让我痛苦的话怎么样都好，只求你……”

“我看了报纸哟，通缉犯先生。”凌夜向小女孩走去，眼中满是赤红，“那是你做的吧？清明院中学一个班的孩子都遇害了，既然如此一个跟一群比也算不得什么吧？”

“快跑！快跑啊！”昭阳又冲向凌夜，再次被一脚踢飞。

小女孩已经被吓傻了，呆呆地跌坐在地面上，纯净的双眼中映出了凌夜蓝色的身躯。

长剑挥过。

从稚嫩嗓子中发出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余音久久不散，刺痛了昭阳的灵魂。

“不——————！！！”

凌夜弯下腰，耸动着上下颚。

“你这个畜生啊啊啊！！！”

咀嚼，吞噬。

“住手啊，呜呜呜……”

凌夜还在继续。

昭阳眼中的悲愤逐渐化为了无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外衣口袋中掏出鸡蛋来，打碎后一个接一个的向嘴中塞着，直到已经填满，再也装不下时还是奋力往里塞着。

凌夜无视着昭阳的行为。

在凌夜做完一切后，昭阳把口中蛋清与蛋黄的混合物拼命咽进了肚子。

仇恨与暴怒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他不顾身上的一切伤口，哪怕要撕裂自己，他也依旧站了起来，“竟然把我所想守护的一切统统破坏……唯有你，绝对不可饶恕！！！”

昭阳声嘶力竭地咆哮了起来：

“A！！！MA！！！ZON！！！！！！！！”

“N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