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与代价 (第2/2页)
如果哪一天,你觉得累了,可以来我们初遇的地方找我,这种城市有许多空房,山城有一种独特的规定,当一栋屋舍十年以上没人居住,那它便是公用的,你可以直接在里面居住,当满了一年,你便可以申请这里的暂住证了,当满了三年或者官方联系上屋舍的原主人,原主人放弃继续居住,那么它便是你的了。
try{ggauto();} catch(ex){}
这是一种古老的契约,我们管这样的房子叫洞洞,当它充满你的气息,那么你便是它的新主人,你为它提供人气,它为你提供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给它生命的气息,它安稳你的生息,这便是山城与人类与我们精灵缔结的古老约定,只是那时住所不叫房子,它叫洞洞、叫山穴、叫树洞、叫坑谷,是众生众灵的安歇之地。”
我闻言露出了神往的神色,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居住在山城之中,找一处安歇之地,与精灵为友,散步、探索、寻幽,或去闹市沾染些人气和热闹,或一人独处细细品味自己的身心和周围的世界。
不过那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前我还想再品味下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而不是固守一城、一种生活方式、一场梦。
在那之后,我又和精灵在周边玩耍了一会,然后我便和精灵分别了,在那之后又拜别了这座城市,开始了新的旅途。
03云岸
无穷无尽的云从山的这边延生到海的那边。
这便是我在去往山城之后的下一站,临海、临山的城市——云岸。
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座城市多雨多云。
从海上望去,往往看不见这里的港湾,只能看见点缀在天边、无尽延伸的云。
云之岸,便是这座城市名字的由来了。
因为这些浓密无尽的云,夜间里的航班反而比白日里多,因为到了晚上灯塔和满岸的灯火便会亮起。
如同白日里虽然存在,但被阳光掩盖了光彩的星星那样,云岸在黑夜的衬托中才会放出光彩。
美丽又凶险的光彩。
美丽在于云岸水上和地上的灯火与天上的天光交相辉映。
凶险在那难以预测的海中乱流,以及光影间隙处难以确定具体位置的礁石。
不过,我来云岸没有见到这美丽而凶险的光景。
我见到了另一种美丽而凶险的景色……
我是从山路来云岸的,银白色的火车穿过昏黄色的隧道,见到了云岸周边密密麻麻的浓绿色森林。
那是一天雨后,我从车窗往外望,零零星星的蘑菇点缀在山林之后,有白的,黄的,也有鲜艳到一看便知有毒的。
一下车,我便见到有人在周边售卖着蘑菇,价格“便宜”到可以与黄金相媲美,甚至还有更贵的,长得像茶树菇一样的普通蘑菇,摊主非说它是灵芝,要价千元、一斤。
我找了个平价老字号餐厅吃了些现炒蘑菇,味道极鲜极好,没有见到小人,既庆幸又有些失落。
听说最近流行亲自去森林里采摘蘑菇,因为之前有过户外徒步的经验,于是我这次胆大到妄为起来,自身一人前往云岸的森林。
我带着指南针想着就算它不管用,还有东升西落的太阳,星辰的位置也能为我导航,没想到却遇到连绵的阴云,看不见太阳与星辰。
而指南针也因为混乱的地磁,疯狂的摆动起来,好似一个人吃了
我在树上做了记号,本想顺着它们便能回去,没想到浓密的雾气涌来,哪怕我做的记号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我也看不到。
走迷了路,我便不想妄动失去体力,倒在这深山老林,我寻了个山洞躲了进去,期盼雨能快些停止。
然而我没有等到雨停,却等到了一群野人。
他们踏踏的脚步声,我一开始以为是野兽,等看清是人我便欢喜起来,可发现是茹毛饮血般的野人模样,我又害怕起来。
野人们见了我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出奇的和善,小心翼翼的与我试探,待确定我的语音是他们最熟悉的那种。
茹毛饮血野兽般的人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如果他们此时要吃人,想必也是会讲究礼仪的。
他们说他们不是野人而是隐士,为了摆脱世俗的纷扰,才来此地居住,享受他们想象中的自由生活。
接着他们邀请我去他们的家园坐坐,我本就迷了路没有过多的选择便答应了。
水泥浇筑的房子外面盖了一层草叶和藤蔓,蛮荒之中又带着些文明的气息。
他们请我喝他们自己酿的酒,我喝了以后便晕倒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颗树上。
一个会说人话的老人来到我面前,他的法令纹很深、皮肤很黑,像是一道黝黑的山谷,山谷向我敞开露出苍白的尸骨的牙。
他用奇怪的语调说出我熟悉的语言,就像一只怪物在模仿人类:“恭喜你啊,能作为祭品献给我们的神。”
我听了以后感觉毛骨悚然:“这个世界上哪有神!你们不是和文明社会有联系吗!应该知道你们做的这种事是愚不可及的!”
法令纹深刻的老人露出陶醉的表情道:“我原本以为科学和理性能解决一切问题。
可当我老了以后,回顾我的一生才发现,这个世界太妙了啊,总有一些难以理解,难以想象的事物,如果说有一个具体的神,像人的神,我自然是不信的。
但如果问这个世界有没有某种超越人智的存在,在协调万物的律动,我会表示那应该是有的!
这就是我们如今在探索、在研究……在祭祀的自然之神。”
说到这里他直勾勾的望着我道:“这是一种荣幸,你可不要拒绝。”
我本想对眼前法令纹深刻的老人破口大骂,你们的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地方想去,我可不想为了什么怪神贡献出自己的命。
正当我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一个发现让我沉默下来。
我故作配合让老人放松警惕,待老人离去,我动了动绑在身后的手,接着用食指和中指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紧急救生用的刀片,小心翼翼的割动绑住我的绳索。
我闭着眼睛,冒着汗做这项秘密的工作,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终于割断了绳子,偷溜出去。
走了没几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喊,怕是有人发现了我,于是我便连忙往森林深处跑去。
明月的光在树影中穿梭,宁静的只有虫鸣,忽然火光和人声打乱了这夜的影与月光的静,那群怪人追了上来,他们喊我别跑,语气诚恳的不像是要拿我献祭,而是父老乡亲邀我去吃席。
我自然不会回头,拼命的往森林深处跑,幸运的是那群人不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不懂狩猎之道,我渐渐甩开了他们。
不幸的是我也不是什么资深的冒险家,只是个半吊子。
明亮与昏暗的间隙间,月光与树影的缠绵处,我一脚踩空跌落山崖。
擦伤的小痛如潮水般涌来,然后我撞到了块尖锐的石头上,如漆黑的海面上闯入了一块礁石,拍灭了一船灯火,死寂之中,唯有一片狼藉的支离破碎。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它应该还在,只是与我断了联系与感觉,这种情况比疼痛更凶险。
也许此时大脑本能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没救了,要释放出一种类似云岸毒蘑菇功效的物质,让我见些小人,在迷幻中死去。
不过这弥留之际的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小人,而是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鸟。
04黑鸟
月光与风破开分割天地明暗的树冠一角,落下一段溪流般宽窄的光,月光洗去了黑暗让黑暗中的物体露出的真颜色,但那光洗不去那黑色本身,反而让它鲜明起来,与周边的万物分割开来,鹤立鸡群。
那是一只黑色的“鹤”,修长的脖颈上长着一颗人头,鹤形体优雅、人头有长长的黑发和秀丽的脸庞,即使如此,依旧给人一种强烈的诡异感。
我颤抖的说道:“什么东西你、你、你什么东西?”
姑且称她为鹤女吧,她稳稳的单脚立在一块又湿又滑、布满青苔的石头上,身处险地的她,面无表情的用平稳的语气对我说出致命的话:“你要死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据我所知你必死无疑。”
我咧起嘴角,半开玩笑的说:“我觉得自己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
鹤女微微偏头对我说道:“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死亡和你就隔着三重纱,而如今它已经开始掀开第一重了。”
顿了顿后,鹤女又道:“我虽然救不了你的生命,但或许我能给你的灵魂一条出路。”
我闻言既疑惑又兴奋,真的有灵魂吗?或许真有!毕竟我之前都看到过精灵了。
“什么方法?我还不想死!”我急忙道。
鹤女抬起头望向那轮挂在树梢上的月亮,语气轻快的道:“生命死后,灵性会在世界漂泊,在第七天会上浮,就像尸体浮出水面一般,灵魂会浮向天空被日月灼烧,直到毁灭重入自然的循环之中。
但如果灵魂残缺、掺杂了异物,那么它便会下沉,沉到地下、沉到另一个空间、另一个维度之中,在那里你将有机会落入其他智慧生命的胎中,重新出生。”
“那还等什么?快来啊!”虚弱感和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死神已经掀起了第二重纱,我已经隐隐约约能嗅到它的气息了。
鹤女悲悯的望着我:“我会啄去你的部分灵魂,只有这样你才会堕入另一个世界之中,那是一个远比这个世界更残酷的世界,你也许无法活出人样,你还愿意吗?
任何旅行都有其代价,无论是去往天国还是地狱。”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理智渐渐远去,我眼前一黑,快要进入了那永恒的梦中,我咬烂舌头癫狂的喊道:“我还想活下去,哪怕沦为野兽!”
鹤女见我快死了,便不再多说,黑亮的长发一甩,缠住自己的脖子,面孔一突,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黑鹤,她向我啄去。
“我将啄去你的些许灵性,让你变得昏庸愚昧,你可能会被欲望所驱使,明白不了自己的真心,如此你才能从天球堕入地上。
我将啄去你勇往直前的心气劲,你将变得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在生命的旷野上迷路了,如此你才不会追寻太阳回到这里……”
鹤女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感觉自己向地下沉去,沉着沉着我忽然沉入了天空,身下是混浊的空气和迷离的灯火。
一个世界向我远去,另一个世界拥抱了我,然后我便堕向地上。
天球上,黑鹤喃喃道:“再见,希望我们能再见,如果你能保住自己心中的那缕清明,或许有朝一日你能升回天球。
……又或者你能让那个世界变得和此地一样美好。
任何的旅行和变化,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与此同时人也有机会获得相应的收获。”
因为厌倦了脚下这座城市,我准备前往远方选择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但出发前的我尚不知晓,越是精彩刺激的旅行,越是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