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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集网 > 此间江湖君何在 > 第7章 池中论(下)

第7章 池中论(下) (第2/2页)

唯有咬牙,只有切齿,他实在是太恨了,恨得没齿难忘。

纪公常站起身来,系下钱袋,从袋子里取出一文钱攥在手中,将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整个丢给了女人。他扭头看了女人一眼,便大步向酒楼迈去,背后传来女人感激涕零的拜谢声,那襁褓中的婴儿也被惊醒,啼哭声划破长夜,久久回荡在小巷之中。

此时有声,定是胜无声。

纪公常迈进酒楼大门,周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从人间到天上,他也只走了一步的距离。陈三望依然全情投入在台上,纪公常走到他身边搭肩而立。陈三望目不转睛的激动道:

“老纪你刚跑哪去了,你走一会儿可错过了太多精彩,知道台上投银已经攒到多少了吗?整整八千两啊!八千两啊老纪”陈三望兴奋的揪着纪公常的衣服,感觉那些银子就要打包进了自己口袋一样。

“台上都有哪些人?”纪公常平淡问道

“前面都不说,后面上台这两位,那可真叫一个板儿硬!湘王府的墨家门客盛庸,京师太白楼的二当家孙妙音。你可别看这孙妙音女流之辈啊,那真是伶牙俐齿女中豪杰啊。太白楼那是多拔份儿的地儿,当今皇上的宫外宫啊,上去就是三千八百两银子,给这湘王府拍的不轻。话说这小娘们长的也真是带劲儿,那小腰那身段儿,小嘴又能说会道,这在皇上身边得有多讨雨露啊,难怪在这天下第一楼能干上二把手........”陈三望一边说着,一边忘情的直咽口水。

纪公常朝台上这个白衣如雪的女人望去,身材高挑卓越多姿,一身男儿装扮腰带紧束,肌肤如雪却无丝毫粉黛之气,精致面庞再配上明眸皓齿,如名匠琢玉一般玲珑剔透。立于高台之上与胡萱儿相比,一个若算美艳绝伦,那这孙妙音则应是风华绝代。

如此风姿世间大半儒士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纪公常也看的有些出神。片刻他缓过神来,面色凝重的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闭目倾听着台上所言。他脑子里同时飞快的掠过这六年里,杨老头和他聊过的每一段江湖轶事、朝堂史记,翻过的每一页天下经卷、国策大论。

“............若今夜无红颜与诸君把酒,无佳人与各位言欢,那这古今池还有什么生机之本,盎然之气。哪朝的皇后娘娘不是母仪天下贤辅国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论天下之重系于朝堂,朝堂之策皆仰望圣上,那圣上之侧最亲近便是女子。小女子且问,古往今来有哪位朝中重臣可以夜夜侍寝,常伴在君王左右啊?”

此等放荡言辞一出,场下大乱。有人面露淫荡窃笑,有人指责女子不守妇道荒唐至极,众说纷纭一片哗然。这说的哪门子生意?这天下第一等竟是出门左拐第三家某某楼的皮肉生意?此等肃穆的国论场合,真是极度的不知廉耻,大逆不道!

然而却迟迟无人敢去敲锣投银,他们和台下的盛庸所顾虑的道理是一样的。

就如眼前,这墨家已借湘王之力打通商脉,拿下举国过半各州郡府衙的民器军械制造,十二州中畅通已有六七。目前就只有在晋王地界的几个州郡被拒之门外,然而这晋王地界肥硕无比呀,眼中的肥肉也随时会成刻骨钢钉。湘王府多次托人疏通,无一不被半道折回,铩羽而归。本来今日计划周全,就算砸银万两也不惜要拿下的一场必胜局,胜出便可借机向晋王府上达衷心结下私交,此绝对是墨家在雍州寻求突破的好途径。可没成想半路杀出来的,竟然是那京师太白楼的人,还是个女人,一个极为得宠的女人。

提到京师的太白楼,如果别人需要退避三舍的话,那这墨家就得退上百里。问题就出在这掌管天下督造的大印,一直紧紧握在天子脚下的京督制造局手中,而京督制造局的当家们,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太白楼的金屋闺房之中。那些手握重权的榜上大哥们,每日每夜无不欢聚在那太白楼中醉生梦死,享用着神仙般快活滋润的床榻之欢。如此理解,不是很傻的话,就应该可以掂量出太白楼的份量了吧。敢和太白楼二当家的过不去,等于是跟墨家几代人辛苦积攒下来的半座金山过不去,湘王又如何。此时心中哪怕再有千百种方法想要施压在这娘们儿身上,为今只能是一计,便是走为上策,少惹事。

孙妙音可没有那么多顾虑,她见多了这些男人对她恨得牙痒,又无计可施的场面。你们都得给老娘乖乖坐下,听我娓娓道来。

“当今之国策,在圣上颁布的《民富有余书》中有论:

当今天下太平盛世,国富民强盛况空前,论这农、商、军、工放眼宇内皆是大道坦途,独占鳌头。然国库充足民富有余,而这百姓人家却少有与朕共享此盛世之雅趣。何也?唯独缺这民间一众才艺双馨者提我大国百姓安享盛世之气概,此大业许各府共筑,广开娱舍,大兴与民同乐之思,固我大国根基。

以上书中乃圣上亲笔手谕,小女子不才拿来台上引用,不知诸位能否通达洞悉圣上心系万民之意啊?..........而今,我太白楼上应天意广招民间才艺女子,各地分会更是遍地生根。论财力,我太白楼日进斗金,举国无人可及;论利民,进出太白楼者,女子皆富比大商,男子皆意得志满,这正乃我朝百姓安居之真乐业也。此上应天意下达民生之业,当今天下这第一等生意,非女子,莫属!”

场下众人听得目光交错,相互间挤眉弄眼,从小声嘀咕到渐渐低头不语,满腹牢骚,却又无力反驳。谁让咱自己不争气呢,确实你今晚不是为了看那胡萱儿才来的吗........还说我刚才是哪只土鳖向台上扔去碎银大呼给爷再来一个.......最后达成默契,嗯,这女子真乃天下第一等,这该死的小妖精。

三炷香就快燃尽,眼见着再无人敢上前投银。孙妙音傲然俯视着台下,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到后台结交老板,进而达成雍州分会的事宜。

“咣咣咣”的三声,击碎了那片跪地臣服的祥和气氛。

只见一少年手持木槌,猛的敲击着铜锣。整栋酒楼所有的目光,包括三楼之上的大人们,都突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投向那个少年。

“雍州.....纪公常....太....师...府?....投银.........一文?....呃......一文....”

言官咽了下口水看着少年。他的声音从洪亮,到声势渐弱,再到似乎没了气息,这段喊话的时长差点憋的他油尽灯枯。他懵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证实着手中的令牌和那枚铜钱的真实性。此时此刻即便是再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也不会上来出这风头吧,没人拦他吗?更不可思议的是此人竟是太师府的门客,最可怕的是这是一文钱呐!你小子在跟我玩儿呐?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百感交集。

不对不对,他要镇定,他是翰林院的言官。已是三品大员的他官场纵横数十年,应该见过无数极需智慧的大场面。可他仍然无法压制内心的慌乱,额头的汗水那是滋滋的朝外冒啊。

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是一个人在发懵,远处的陈三望,也懵了。

“喂,喂!”纪公常回头悄声善意的提醒着言官:“要不要起香啊?我这可就上台了啊”

言官像是得了锦囊一般,猛的反应过来。对了,接下来是燃香,嗯!没错!是燃香!他再次机械的确认好工作内容后,立刻极力高声道:“起.......起...起香!.......起香!”试图竭力用这声铿锵有力的急呼,掩盖前面所有的尴尬。

少年登台而上,坚定的目光直视前方,满眼的星河璀璨。那一场掺杂着几分醉意的书生意气,颇有杨老头年轻时的风范。若要论哪位公子世无双,需先认小哥这天下独一份儿。

多年以后再回首,连在场的孙妙音,也总会面露羞涩常常陶醉其中,那天的老纪是真带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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