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十四章 最后一战 (第2/2页)

她曾经那么憎恨这个弱肉强食，冷漠残酷的世界，可是到今天即将离开，却发现，原来这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风佑，金鳞，浮香，文洹，柳笙，柳}……还有那三个月一起拼命一起挣扎的伙伴，每一张脸都不在眼前，却也每一张脸都已深深印刻在她心中。

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小曦拍拍她的侧脸和后脑勺，仿佛是在安慰。

夏翎松开手，低头望向昏迷不醒的男人，轻声道：“韩煜，再见。”

小曦修长晶莹的手指轻轻划过虚空，转瞬间，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漩涡慢慢由小而大，直至缓慢旋转，完全稳定。

“走吧，夏洛。”小曦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回去你心心念念的世界。”

夏翎狠下心掰开韩煜紧握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向时空漩涡。

可是，刚走出一步，她垂下的右手手腕却猛然被抓紧，握住她的手，灼烫湿热，好几只指甲剥离指尖，血肉淋漓，狰狞骇人。

可是这样一双千疮百孔，本该疼入心肺的手，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韩煜，我要回家。”夏翎哑声道，“你知道的，我发了疯一样地想回家，想了三十七年。”

然而，扣住她的手不松反紧，昏迷中的韩煜竟慢慢睁开眼来，干裂的唇轻轻开合，一字一字坚定不容置疑地吐字：“嫁给我，我带你……回家！”

“韩煜，你知道，不可能的！我……”

“给我一年时间！”韩煜咬牙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斩钉截铁地发誓，“一年后，我一定会冲破化神期，亲自带你回家。”

夏翎抬头去看小曦，小曦冲她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在她脑中缓缓响起：“这是破碎虚空的通道最后一次主动为你打开，但若有人突破化神期，为你撕裂空间，打开通道，却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可是……

“韩煜，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夏翎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苦苦哀求道，“这世间，从未有人达到过化神期，我没有办法拿我最后的机会去赌。万一你……”

“我可以！”韩煜手上狠狠一拽，本该小臂骨裂的手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将站立的女孩猛地拉入怀中，伤痕累累的残破身躯用着最玉石俱焚的方式紧紧囚锢她祈求她，不让她离开，“夏洛，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不要丢下我，不要松开我的手，我已没有勇气，再去重新等待寻找你三百年。”

韩煜低下头，干裂沾着血污的唇轻轻吻上女孩颤抖的双唇，如呵护珍宝般吮吸厮磨，轻声呢喃：“夏洛，我爱你，天地为证！”

这个人明明全身骨骼碎裂，伤痕累累，虚弱地连凡人都不如，可是为什么，他的怀抱却是那样紧，那样执着，执着到好似为留下她，哪怕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干裂的唇碰触着她，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却炙热地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吞入腹中。

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如果此刻还有力气，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斩断她回家的路，哪怕让她憎恨疏离，也绝不肯让她离开身边。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能爱得如此决绝，如此不顾一切。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却只为了布下天罗地网，不让她离开。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当日那沙哑而痛楚的宣誓，不，那或许已不是宣誓，而是诅咒。

他说：没有关系，夏洛，没有关系。你可以一刀一刀在我心上凌迟，一次一次将我踩进泥坑践踏。总有一日，我会还清二十年前欠你的债，总有一日，你会为我的痛而心痛。我死也会等到这一天！

到如今，她的心，终于还是为他而痛了。她的决定，终于还是为他动摇了。他用了最玉石俱焚的方式告诉她，我们生若不能同衾，那么死必然要同穴。

夏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气愤不甘，却也有些酸楚的感动。

她推开亲吻的男子，就在男子眼中的炙热期盼逐渐转为痛楚、绝望和赤红时，她的手抚过男子满是血污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恨恨道：“韩煜，你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战争结束，我就能回家。所以你就故意让沈清抓住，故意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好让我心怀愧疚，放不开手，是不是？”

韩煜紧绷的心头陡然一松，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与甜蜜涌上心头。

他试图用自己期盼的意思去理解女孩的话，可是，却竟然患得患失，忧心忡忡。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也会有这样的一日，想确定是不是真的，却连问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韩煜难得一见的呆滞而忽喜忽忧的表情取悦了夏翎，她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却又猛地被拉回去，重重压在韩煜被穿了锁灵骨的胸膛上。

金属与血肉摩擦的声音听得夏翎心惊胆战，冷到发抖的手抚摸他血肉淋漓的胸膛，颤声问：“韩煜，你痛不痛？”

韩煜瞧了一眼慢慢变小的空间漩涡，见女孩依旧没有起身离开他的意思，他的眼眸终于一点点闪亮灿烂，犹如夏夜天幕中最耀眼的星辰。

他低头轻吻女孩冰凉的手指，笑道：“放心吧，血魈魔体最大用处，便是躯壳无论如何支离破碎都能重生，你以后绝不会嫁个……”

见女孩凌厉的眼刀飞过来，韩煜聪明地立刻闭口不说。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叫嚣着撕裂灼烧般的疼痛，可心里的喜悦期盼却仿佛漫溢的河水般早已阻挡不住，怎么都无法遮掩眉梢眼角肆意的微笑。

他虚弱地闭上眼，靠在女子温暖柔软的怀中，喃喃道：“洛洛，我浑身没有一块皮肉是完整的，这三个月当真很痛啊！”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一边冷着脸咒骂，一边却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重伤患搬到飞剑上，生怕让他痛上加痛。

回过身看到小曦脸上浅淡的笑容和慢慢隐去的身形，还有虚空中逐渐消失关闭的时空通道。

她的脑中仿佛又响起了那叮咚如玉的声音：“夏翎，你幸福就好……”

夏翎的眼眶瞬间湿润，朝小曦离去的方向轻轻摆手，直至它消失无踪，滚烫的带着喜悦和思念的泪水才无声划下。

低头望见已经沉沉睡去的韩煜，夏翎却又忍不住叹气。

失去这最后一次机会，她真的还能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吗？

希望一年以后，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真的能突破化神期吧。否则，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心心念念的世界啊！

只是，选择了就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夏翎踏上飞剑，慢慢御风而起，她想：这样也好，如果此刻离去或许能得偿所愿，却也未尝没有遗憾。

她还没有好好和风佑金鳞她们告别，还没有炼出一把能媲美宗圣的飞剑，还没有将阿修的知识传递给世间的每一人……如果现在离去，她将在这个世界留下许多许多遗憾。

望着脚下飞速倒退的青山绿水，万里河川，身边躺着睡得安然满足如孩子般的韩煜，依稀地她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如此温馨，犹如前世的轮回。

也许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未知的时空，我们曾相遇，然后遗忘，然后相互伤害，可是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会记起，会再续断裂的情缘。

到这一刻，她终于可以确信，她在这世间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快乐的也好，痛苦的也罢，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它们总会无声无息地在她生命中留下或浓或浅的一笔，助她成长，伴她向前。

过去的数十年，她痛过恨过伤过累过，到如今化为泪水，却再不委屈心酸。因为，她失去过很多很多，却得到过更多更多。

风拂过耳，衣袂飘飞，暖暖的阳光，碧蓝的晴空。她御剑飞行在这广阔的天地，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声，带着悲伤，却也怀着希望，一遍又一遍。

叹不尽，人世苦，几番梦回阑珊处。

道不完，离别泪，朱颜辞镜花辞树。

相遇相知云里梦，悠悠苍古转成空。

芳华醉，浮云摇，寥落清霜泣无言。

宿世缘，轮回债，蓦然回首殇流年。

谁不悲那，韶华易逝红颜老。

谁不泣那，彩云易散月难圆。

哪怕是天道覆灭阴阳乱，东溟浩浩万骨枯。

纵然是神已消魔已亡，九天诸佛千重劫。

待到碧海蓝天云尽处，星河浩瀚，浮华作古。

终有我执手相待情若故，岁月流湮，永不相负

…………

卷四四面楚歌八方援。

神魔手下好当差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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