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缘来缘去难相负 (第2/2页)
天觉随意理了个小包裹,踏上脚蹬,一抽小马鞭,蹄间三寻,和一匹骅骝骏马一块儿逐日追风。
终于在一个月后,某个风和日暄的晌午,天觉摸了摸已有些许灰白枯草生出的头顶,在清缘寺大门口长吁短叹。
他真的好累!
精疲力竭!昼夜不息!仿佛半身已入土。
然而世道对他毫无体谅之心。
“方丈为何不进门?”守门小僧替天觉牵着马,奇怪道。
“我且问你,那个云少侠如何了?”
守门小僧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云少侠”这号人物,于是老实道:“走了。”
“走了?走了!”天觉从马上摔落下来,抓着小僧的胳膊,万分激动,“怎么就走了?何时走的?”
“约莫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是天为来信之时,那封极为简洁,但言语不清的书信,被天觉保留至今,本欲回来说教一二,谁知那苦命孩子竟在那时就身死命陨了。
所以那六个黑点所示之意,便是生死难料,听天由命?
命蹇时乖的少年到底听从了天命,继而一瞑不视?
天觉脑袋发晕,忍着心底不适,不情不愿地将希望转寄在另一件事上。
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
“那雪姑娘呢?”
“一块儿上路了。”
上……路……了……
潦草几字,念得如同地府特产——催命符。
天觉被凛冬暖阳晒得有些精神恍惚。
他脚步踉跄着推开了小僧,魂不守舍地向前挪了两步,谁知未曾注意脚下门槛,瞬时被绊得轰然落地,鼻青脸肿。
世道当真残冷无情,荆棘满途,举步维艰,果真无甚可期,无甚可恋。
想去雪暮跟前,赎罪了。
四脚朝地、年过半百、不知天命的天觉,心如死灰地如是想。
而被他念叨多时的雪暮则安然平躺在无名谷里,一座亮洁如新的墓碑地底,每日受着乖徒儿的鲜花香火,任其絮叨陪聊,观其挥剑成河,还有钱币时常从天而降。
北窗高卧,着实乐不可支。
“师父,今日惊蛰,天气已有回暖,我穿得很多,也有认真练剑。”
雪禅拿着块软布擦了擦本就一尘不染的石碑,神情淡然,平静叙述:“我近来武艺增进极快,再过不久,应该能取回黎月石了。”
雪禅拿着个小喷壶,将石碑周遭的花卉一一打湿浇透:“师父再耐心等等。”
她回眸望向寝室,神色不变,却有暗波涌动于眼底:“我也耐心等一等,想来阳和启蛰,时雨停云,必不会负我们。”
天觉从清缘寺驾着马,紧赶慢赶至此,所见便是这番景象。
他胡乱抓了抓下巴上无暇打理的丛生杂草,气喘吁吁地往独属于他的卧房门前一坐,朝远处石碑欣慰道:“见到小姑娘无碍,我便放心了。”
“前辈行得真快,自我收到书信起,还不过五日。”雪禅递上热茶。
“我从前可是个经验丰富的行脚僧。”天觉扬着下巴,颇为骄傲。
“前辈,你的脸……”雪禅定睛,在那张苍老面庞上捕捉到了一些青紫印迹,红痕斑驳,尤其是眼鼻周围。
天觉下意识地抬袖遮脸。
堂堂一介云游高僧,人送“在世医仙”,如此遭遇,委实破坏形象。
“摔的。”他声音如蚊。
可惜雪禅听力极好。
“赶路时摔的?”她关切问道。
天觉挥开衣袖,望天惆怅,自暴自弃地和盘托出:“误以为两个小年轻想不开,接二连三地厌世归天,都说医者仁心,我心里头难过,疏忽之下就被门槛绊倒到了。”
“误以为?”雪禅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天觉再次唉声叹气:“没死。幸好没死。”
他后怕地拍拍胸脯:“说起来,那小子呢?”
静影和室,书画挂壁,别致雅观。
云戮也躺在层层叠叠的纱帘床内,面色柔润泛白,安详平和,衣物整洁清雅,瞧着被照顾得极好。
“失去大量心头血,能留一口气已然是老天开眼,又或许是十八年作伴的血渊留给他的一丝机缘也说不定。”天觉收回诊脉之手,“比我预想中好得多。我师弟给他灌了好些名贵补血药材,收效完美。”
他抚掌,笑吟吟道:“这小子体质非人,内里损伤已恢复了大半。”
“那……”雪禅踌躇不定,却满怀希翼,“他能醒来吗?”
天觉沉吟一霎,开口道:“能否醒来,他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言语间,无人发现卧床之人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抽动了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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