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第2/2页)
叶颦一愣,没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问道:“什么戏?”
他没有回答叶颦,却对着许畔说道:“许畔,我和叶姑娘稍后便前往襄梦楼,待我们一走,你便去禀告太后和老师,就说……”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说道:“就说我更衣间隙喝了几杯酒,微醉之际不顾众人劝阻私自离府,去了襄梦楼快活!若是有人质疑为何我有此行径,你便说我早就暗地里流连于襄梦楼多日,甚至花千金买下一花姬的初夜,然后拿出我那件白衣,以此佐证。”
屋内的三人听罢,皆一言不发,他们本都是聪明人,傅衡峄的这几句话便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官府不入惊雀阁。
但如果天底下还有人敢带兵擅闯惊雀阁,那便只有太后和帝师大人了。
而能够让他们不顾朝臣反对之声直入阁内,一定是里面发生了不可饶恕之事或者有不可饶恕之人。
对于太后而言,还有什么比,最疼爱侄女的新婚丈夫在大婚当晚夜宿青楼,更加不可饶恕呢?
而对于帝师大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最为看重的唯一的学生行为不检,私德败坏更加不可饶恕呢?
他是唯一可以激起他们怒火的人,只要禁卫军进入襄梦楼,他便可以乘机将陆烟宁救下来,带出去。
叶颦有点愣住,她猜到霁宁对于傅衡峄可能很重要,但是她没有料到,居然能够重要到他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及。
她知道像傅衡峄这样的名门望族之后最重名声,名声就和性命一样重要,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相。
而此时阿四却更加不解,他跟着傅衡峄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他。
杀陆烟宁是水到渠成,救她却是难于上青天。
舍易求难,到底为了什么?
陆烟宁擅自欺瞒不受控制,毁了全盘的计划,他还有什么理由要留她?甚至豁上自己的名声也要留她?
阿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看向许畔,却见他一脸平静,只是眼中却多了绝望,嘴角微微冷笑,似乎早就猜到了公子的这个全无道理的决定。
只见他皱着眉,冷笑开口,问了在场的人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公子,你连名声也不要了吗?”
傅衡峄看向他,突然想起那日他花千金买下陆烟宁初夜,两人在屋内为做花姬一事争执,他埋怨陆烟宁不顾名节做了花姬,而她却理直气壮的说:“我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难道会在乎什么女子名节?”
不知为何,这句话始终在他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从那日起便萦绕至今。
他正视着许畔,正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说道:“她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我难道还要在乎什么莫须有的名声吗?”
话毕,他将桌上摆放的喜酒一罐饮尽,然后推开门,不顾奶妈与管家一众奴仆的阻拦,飞身上马,和叶颦一起,在一片灯火阑珊和漫天烟花下,朝着襄梦楼飞驰而去。
··········
西殿的酒席铺满了近乎上百桌,宾客们翘首以盼,等待着新郎出来宴酒。
可是等了许久都始终不见人影,渐渐满堂窃窃私语起来。
齐太后坐在高位,也觉得似乎等的有些久,于是向旁边的侍女问了问时辰,侍女答曰还有三刻便到亥时了。
她看了眼另一旁正闭目养神的林述,然后自言自语道:“相国做事一向严谨,怎么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误了时辰?”
林述没有睁开眼,似乎是没有要和她搭话的意思,她悻悻的喝了口茶,却突然不知为什么,太阳穴嘭嘭嘭的直跳,于是用手揉了揉,却还是也不见好,心烦的叫侍女去问问为什么相国还不到。
侍女应是,却还未走出去几步,许畔和管家风尘仆仆的直冲进来。
许畔一进来便往两位高堂面前响亮的一跪,引得四下宾客齐齐望向他。
这时,林述的眼睛突然睁开,满是皱纹的脸像一尊佛陀般严肃。
“禀太后娘娘,帝师大人,公子他………他不见了…”许畔说道。
“不见?什么叫不见?!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齐太后“霍”的一下站起来。
许畔抬头看了眼二位的脸色,眉头紧皱,心中无奈叹息,眼睛一闭索性将刚刚傅衡峄让他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当众讲了出来。
最后,还让人把那件白色衣服和斗笠拿了出来。
宾客里也有不少当时在襄梦楼凑热闹的,一眼便看出了那价值不凡的白衣,立刻与邻座交头接耳起来。
“管家,公子这几个月都在那吗?”林述冷不丁的开口,底下丝丝声音立刻消失。
老管家弓着腰,老老实实的回道:“老奴不知公子去向,只是这几个月公子好多次出门都不叫人跟着,也不说是去哪儿了……还有几次……”他顿了顿,似乎很难启齿:“还有几次,甚至彻夜未归……”
“碰!”林述手中的拐杖突然狠狠的往地上一跺,发出清脆而巨大的声响,西殿众人不寒而栗,齐齐起身跪地。
“庞扬!”只听他沙哑却富有磁性的声音低吼道。
就站在他不远处的禁卫军统领庞扬站出来,道:“臣在!”
随后,林述颤巍巍的起身,转向齐太后,道:“太后,臣御下无方,竟教出这样的学生来,实是老臣之愧,恳请太后恩典,令庞将军入襄梦楼,将那逆子擒回,再行发落!”
林述向来礼仪周全,即便已然气血当头却仍不忘君臣之礼,特向齐太后请一道旨。
齐太后此时也变了脸色,林述亲自开口请旨她哪能不应,况且此时也确实让她齐家没有面子,新婚当夜丈夫还留恋青楼女子,岂不是要别人说她齐家的姑娘还不如青楼女子!
本该立刻下旨,但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帝师……这襄梦楼可是属于九阁之一的,这样贸然让禁卫军闯入,怕是不好……”
齐太后这话一出,下面紧跟着便有人响应。
不少朝臣又搬出当初傅衡峄提出要带兵入惊雀阁时搪塞他的话,大谈凤都与惊雀阁的关系与利弊,甚至有弹劾之言,希望帝师大人三思。
大概是林述太久没有主持朝堂了,很多人都渐渐忘了,他可不是傅衡峄。
他是三朝宰执,四朝帝师,多少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区区这些人还能动摇他分毫?
只见他身体微微颤动,但眼神却异常沉稳与坚决,道:“相国乃百官之首,如今陛下冲龄践祚,相国就是国之根基。可如今根基有弊,就得修正,否则国将不国,亦有愧于先帝与陛下隆恩。诸卿所言皆为治国之理,可若国将不国,又何谈治国二字?”
他一席话说得底下鸦雀无声,老臣都无人再敢言语,但仍有几个愣头青抬起头准备柬言。
“如若还有妄图直言者,便是有碍于我腾亭补偏救弊,其心歹毒,有意图颠覆之嫌,应当按谋逆罪论处。”他一字一句说道。
这下彻底没有人再敢多言一句,谋逆罪是诛九族的大罪,没有谁想因为相国在大婚之夜和青楼女子厮混这种荒唐事情而丢了全族的性命。
“老臣不知说得对不对,还望太后娘娘指点。”林述向齐太后一拜。
齐太后哪能受得起这样的礼,连忙亲自将他扶起。他是四朝帝师,还轮得她指点什么?齐太后尴尬的笑笑,道:“帝师言之有理,本宫也学到了不少。庞扬,还愣着干什么,传本宫懿旨,令禁卫军搜查襄梦楼,找到傅衡峄,将他带回来。惊雀阁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
·········
庞扬带着禁卫军直冲入襄梦楼。
本已渐入温柔乡的襄梦楼诸人被吵闹声惊醒。
夏高樾出来拦住禁卫军,只见庞扬从身后拿出懿旨,别在夏高樾的腰带间,歪着脑袋不屑的说:“太后懿旨,挡禁卫军者,杀无赦。”
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带着人上楼一层一层搜查起来。
到了第十层时,庞扬一脚踢开蓝门,却发现里面只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随便打开一间,都是空荡荡的。
直到打开最后一间屋门,一个半裸着女子躺在地上。
“是她吗?”庞扬似乎在对着空气说道。
但他的身后却出现了一个穿着殷红婚服的男子。
傅衡峄冲上前去,看着陆烟宁满身的血迹和伤痕,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一种莫名的痛冲遍全身每一个角落,他微微的皱眉,将身上的婚服脱下,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的将她裹起来,然后牢牢的抱在怀里。
从他进入这间屋子到拥她入怀,不过只是须臾之间、几步之遥,但傅衡峄却突然觉得,好像用尽了一生的时间。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留下一滴深深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