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一新星的落幕-返回科瑞特 (第2/2页)
——T1.15
两匹身着银色盔甲的独角兽,挂满装饰十个人也坐得下的大型包车,放在剧场所在的区域非常抢眼。驾驶的是一位穿着盔甲、头发半白的中年护卫,此外还有两位独立乘坐马匹的护卫与我们同行。不知道的肯定以为里面坐着的是皇亲贵胄。
不错,在豪华包车内里面坐立不安的人,便是我。
自接下梅里斯的工作两天,今日我从内城区的医院出发回南城口区。豪华马车从城内一路飞奔到达目的地,包车停在了剧场大门前。因为台阶较高,而我的腿短,中年护卫亲自为我打开车门,提供左手让我扶着走下包车。
“那么,阿溯阁下,我等将在四个星期后于此静候。另外,这个是与我等联系的导具。关于阿溯阁下的事情,梅里斯翁主殿下已派遣人联系剧场内部人员。如有任何不适或危险情况,请使用它及时联系我等。我等必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助驾。”
“感谢诸位的照料,期待再见到你们的一天。”
接过递来的迷你镜子,我把在车上想了一路的台词顺畅地说出口,尽可能显示自己的教养。
护卫紧紧地目视着我的背影,乃至我走一步路都要注意不能歪。
第一次穿越这个门口的时候,自己还是衣衫褴褛、今天不知明天事的奴隶,再一次走过已经物是人非。这不,身上衣服的质量也远超从前,所以应该说是物非人也非。
人生会发生什么当真难预料,结局是喜是忧仅有盖棺之时才能界定吧。
科瑞特剧场的门口,全体伶人以及剧场的管理者排成两条长列队,待我走进的同时抚胸深鞠躬迎候。
“科瑞特,恭迎阿溯大人光临。”
剧场的人叫我阿溯,而不是溯,说明翁主确实找人联系过剧场。
仿佛一夜暴富之后,之前的老板和同事变成了自己的新式舔狗般的场面。周围的熟人突然变得谦卑,我压根习惯不了。尴尬至极,我控制不住情绪两脸通红。
梅里斯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
“不、不用如此大阵仗,当我是从前的伶人便好。”
兽皮大叔恭敬地回应:“这可不行,伶人何等低贱,恢复贵族身份的阿溯大人怎么能与他们同列。”
恢复贵族身份?又是什么路径发展才变成这个说法?
“现在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登记,从身份上我还是普通平民。何况曾几何时我也是伶人,本是同根生,自然不能轻视曾经的同伴。”
“阿溯大人教诲的极是,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多说。那么阿溯大人这边请,鄙人已经做好了迎接大人的家宴准备。”
“不,我返回剧场按着以前的生活就行。”
这么一句话,大伙脸上满布着疑惑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何意?是嫌弃鄙人的准备不够全面吗?有什么要求大人尽管说!什么都可以!要是被翁主殿下得知我等亏待了大人,可是科瑞特一生难以洗去的污点!”
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兽皮大叔露出败犬般的表情,悲壮的神情举止深深地刻画在脑中。再富的商人在贵族面前也要化作哈巴狗,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
不过我完全没摆设身份的兴致,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处理掉遗憾。不是以什么贵族身份,而是单纯作为奴隶伶人的溯度过有限的时间。
为此,我不希望他们对我的态度变化太大。
我思索了一会作答道:“剧场主误会了,其实这是梅里斯翁主殿下的意思。”
“啊?翁主殿下吗?”
“不错,翁主殿下让我在前往城内之前,以伶人的身份将原本的工作交接处理好。如果我是个玩忽职守、没有责任心的人,翁主殿下也不好替我进言。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还是从前的伶人,住的地方也按从前即可。剧场主无需劳师动众,也请告诉伶人们无需过度在意身份。”
“哦,原来如此。”
“艾萨,既然是翁主殿下的命令,我们当然要顺从。”
“但这样真的好吗?布雷姆娜。要是怪罪下来……”
想起来一直以来都以兽皮大叔、兽皮夫人或者主人称呼,兽皮大叔夫妻的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见。
“无需在意,如有问题,交由我和翁主殿下商量即可。”
我把“有必要交涉由我来”这颗定心丸送给剧场之主艾萨,让他放心下来。
犹豫了许久,艾萨终于肯点头。
“那么鄙人恭敬不如从命。”
——T1.15
解散了伶人回去日常训练,艾萨夫妻继续和我纠缠家宴的问题。两只顽强的苍蝇,不答应是不可能停下的了。逼于名为烦人的淫威,我答应了吃饭时间会接受他们的款待。
从烦人的夫妻俩那解放,我急匆匆地赶往训练场。
我不在的四个星期里,训练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高危的“死亡组”场区被整体拆除,从前的道具大部分不见了,换来的是画着场地线的空地。然后人员的练习也没有以往拼命的氛围,出现了许多在一旁看剧本默念的人。
“表演组”的训练场是为数不多保留完好的区域,那边的人和道具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此外,绕着训练场放着旗子、木板、假山、锤子、巨斧等各种演出道具,还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盒子。道具是正规的道具,而不是我制造的土制品。
“变化真大啊。”
我注视着变化发出感叹。
“‘纽斯达’,恭迎领队回归!”
在训练场搭起的舞台上,队员们模仿我曾经设计的场景做出演出。是我在奴隶场第一次演出时的场景,有点怀念。牛头人卡托和狮子人莱恩的身形较大没有站立在希克斯的手上,而是在一旁单膝下跪。五只手上站着阿瑞、格琳、亚萝、温蒂和苏希,原本我站着的手臂则空了出来。
我的双目看到曾经的自己站在了该在的地方,不得已眼眶湿润。
“我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没事吧?”
卡托露出自信的白齿:“那是当然的了,大哥不在我有好好守住‘纽斯达’!”
“正如傻牛所说,一切都没有问题,唯一的大事件也在格拉尔大哥的协助下解决了。”
格拉尔,看来有好好研究我的线索,当真得感谢他。
“老板!”
“姐姐,不能这样!”
格琳从天而降扑在我身上,因为体重差距我被撞倒在地面。亚萝迅速飞过来拉扯格琳的手臂,让我好做一会儿喘息。
“啊?为什么?好久不见老板有点想念,亲近一下不过分吧?”
这不,把我的头亲近出包包就很过分了。
“你们两个都够了。”
希克斯用粗大的手臂吊起打闹的两个人。
“希克斯大哥,好久不见。”
“溯,我知道强者不会就此死亡,一直静候你的回归。”
强者,这是希克斯愿意听我话的理由。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自己强在哪里,至少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入近乎无敌的希克斯的法眼。在我见过的人里面,能感觉到希克斯是最强的一个,连那个贼窝首领也比不上他骇人的气魄。这样的希克斯为什么叫我“强者”呢?
“真过分,是不是把我忘了?在溯的眼里,我就是那种有利用价值才会放在眼里的女人,呜呜呜……”
希克斯的背后,木桶里的菲兹假惺惺地哭诉。
“怎么会呢,你是最不需要当心的一个,我这可是信任着你呢。”
“哎,我明明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我笑了笑:“是打括号的弱不禁风和打双引号的女子吧。”
菲兹满脸黑线,俯下身体举起拳头:“哦,好久不见,其他地方没成长,胆子倒大了不少。”
“开玩笑的啦,菲兹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菲兹表情放缓,微微一笑。
“真的好久不见。”
“嗯。”
从奴隶场至今,从人鱼姐到菲兹姐,她本人都没有变化。说不上很强的菲兹,见到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我总觉得自己无法胜过她。当然,作为交心最久的友人,我无法想象与她敌对,自然不需要考虑实力问题。
“领队,欢迎回来。”
和其他反应过度的人不同,温蒂和苏希只是普普通通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都还好吧?”
苏希笑着回答:“我没事,领队不在的时候,温蒂一直有好好照顾我。”
我表情僵硬了一下,从这句话里我听出了别的含义。这是姊妹情,这是姊妹情,我多次劝告自己别想太多。
大伙打了一圈招呼,仅剩最后一人。
阿瑞呆呆地站在舞台,没有下来的意思。阿瑞表情平淡,但我一眼能看出只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最诚实的狐耳,正在微微的抖动。不过既然本人没有立即诉说,还是晚上回宿舍再处理吧。
“大家凑过来,听我说一件事。”
我环视一圈成员,静静地诉说起窝在心中的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我将在四个星期后正式离开剧场,进入内城生活和工作。正如大家知道,跨越城门不是容易的事,出入十分麻烦。而且我下一个工作有点特殊,离开职位也有困难。所以,这次走了,我应该很难再回来。”
除了希克斯以外的成员露骨的失落。
“我知道成员里面,长期习惯依赖我的人不少。所以自己不在的日子,我是十分担心。但是今天的我看到了大家全新的面貌,-在没有我的时间里大家也茁壮成长,我很是欣慰。恭喜各位,你们成长了,脱离了孩童的行列。”
注意到我的视线,格琳和亚萝苦笑着用小爪摸着脑袋。
“确认了大家能独立自主,我也能更加放心地离开,去追逐自己的目标。不过大家放心,即使我不能亲自前来协助,我依旧会用其他手段默默支持各位。所以,不需要可惜我的离去,不需要挂心我不在的未来。大家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也绝不会让它暗淡。夜空中能独立闪耀出最亮的光芒,这才是我许愿的‘纽斯达’。”
这段话我说的特别流畅。
决心成为梅里斯他们的护卫,意味着需要和过往的人们道别。为了不显得突兀又不显得悲伤,我花了很长时间构思合适的词语,用这个世界的人族诺玛语尽可能柔和地表达出来。
说不伤心是假的,如果他们完全不伤心,倒是轮到我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而自闭。我希望的是健全的悲伤,不拘泥于过去,迎接悲伤的现状继续前进的意识。
没问题,他们的话肯定能做到。
卡托发出抽泣:“大哥……居然为我如此担心。”
额,真不好意思,其实刚才的话是说给旧成员听的。不过也没差,卡托和莱恩已经成为了“纽斯达”里忠诚的一员,我应该一视同仁。
“总之,这些话各位记在心里。在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做好最后的工作,也请各位打起精神配合。”
“好!!!”
大伙的回应震荡全场,仿佛在借机宣泄出愤懑的情绪。